張啟山手上使力想將張淩煙撈起來,但張淩煙死死扒著床沿,張啟山不忍,出聲安慰道:“沒關系的,慢慢來,你先起來。”
“我在問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傷到骨頭卻站不起來了!”張淩煙猛地抬頭,死死瞪著張啟山,怒吼道,“你把醫生給我找來!讓他們趕緊過來!”她猙獰著一張臉孔,五官都因憤怒擠到了一起,毫不顧忌形象的歇斯底裡著。
期間張啟山數次試圖平複她的狂躁,但是張淩煙根本就不理會他,越來越激動,最後他索性一撒手,張淩煙沒了他的支撐跌坐在了地上。張啟山直接吼了回去,“醫生說過了這都是正常現象!你要慢慢去適應!”
張淩煙披散著頭發,兩眼有些無神,嘴唇微微哆嗦著,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所以,我有可能,會沒法正常走路,是嗎?”張啟山聞言也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醫生當時雖說得很是委婉,但是他也聽得出來話裡行間的意思在:還是有沒法恢複如初的可能性的。
但不論是之前,或是現在,這樣的話他都說不出口,他沒有那個勇氣告訴張淩煙。
張淩煙坐在地上舒緩了幾次呼吸,將淩亂的頭發理了理,對著張啟山說道:“扶我起來。”聲音極度冷靜。
張啟山還在想著種種可能性,根本沒注意到她說了什麼,張淩煙見他沒有動彈的意思,也不願再叫他,便自己支撐著勉勉強強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開始嘗試著扶著床邊一點一點的挪動。
她就像個剛學走路的小嬰孩一般,連邁步都艱難得很,想先邁出右腳,但是她剛剛抬起來一些,就如同整個人懸空了一般直往旁邊栽去,她根本感受不到受傷的左腳落在地上的感覺,下意識的手就攥緊了床尾的鐵欄杆,手上的青筋瞬時就爆了出來。
下一秒她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不用看也知道是張啟山,張淩煙靠在他的胸口處,鼻子酸得很,就有想哭的沖動,但她拼盡全力忍住了這股不理智。
張啟山也能感覺到此刻張淩煙的脆弱和無助,所以他用行動代替了言語,他單手撐著張淩煙,繞到了她的身側,雙手收回來扶著她的肩膀,然後就靜靜的等在那裡。
張淩煙這次有了張啟山的支撐,邁步就進行的順利多了。她這次還是先邁出了右腳,站穩後小心翼翼的抬起左腳,看似很普通簡單的一個動作,她卻調動了全身的力氣去抬腳。她凝神去感受,當有那麼一絲感覺的時候她就抓住時機從腰腹處用力帶動腿,就如同是拼力將腿甩出去一樣。
當看到左腿開始抬起來的時候,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急於求成的前傾身體讓左腳更快的落在地上,好完成這個前進的第一步。
但她明顯將這個過程想的太簡單了。
當左腳尖落在地上,隨後整個身體的重力壓上去的時候,一陣霸道蠻橫的痛意毫不留情的就從小腿處一直沖到了頭頂,瞬間就將她的眼淚逼出了眼眶,張淩煙緊咬牙關,垂眸一看,後腳掌還未捱到地上呢。
這痛意越來越厲害,張淩煙耳朵轟鳴,眼前不斷浮現雪花點,且全身都在輕顫著,只是幾秒的功夫額角和後背就起了一層冷汗。
一旁的張啟山雖感受不到這種痛意,但是看到張淩煙瞬間煞白的一張臉也知道她在忍受著什麼。張淩煙心一橫,用力的重心一壓,左腳終於完全落在了地上。
兩行眼淚霎時就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疼到她連呼吸都忘記了。
大腦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但是本能支撐著她繼續機械的邁出右腿,再邁出左腿,每每需要抬起左腿的瞬間,她就會憶起方才感受到的疼痛,一次比一次的疼,但是就算腿會不自覺的僵直縮著,她那鋼鐵般的意志力也會強迫著自己抬腿邁出去。
痛意接連不斷的席捲整個身體和所有感官,但是在眼淚,汗水之中,張淩煙依舊緊咬牙關麻木的,僵硬的,難看的,極不協調的邁出每一步。
她心裡有執念。
就如同那條小人魚一般,因為心裡有著深藏的愛意,所以甘願割捨魚尾和大海裡的一切,獨自走上岸,哪怕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樣痛苦,但她還是要笑,還是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