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勒佛一拍腦門:“那你車裡有沒有電話本兒什麼的,去,快去找找。”
王安妮一聽覺得彌勒佛說的在理兒,就跑到車裡到處翻翻,還真在側兜裡翻出一沓名片,大多是無關疼癢的廣告,裡面有一張世井小民的會員卡,應該是第一次去店裡邵柯給的,當時沒在意就胡亂塞在了一起。王安妮滿會員卡找,果然找到聯系熱線,一串手機號碼,王安妮那時候的心情不亞於走了狗屎運中了五百萬的感覺。
王安妮趕緊拿出手機撥過去。忙音響了三十多秒接了,聽筒裡咳了兩聲,手機被慢騰騰地貼在了耳朵邊,傳來邵柯一副夾著濃厚鼻音的破鑼嗓子:“您好,世井小民陶藝店,請問您找誰?”
王安妮激動得眼淚都要蹦出來了:“邵柯邵柯,是我!”
邵柯遲頓了有足足一秒鐘才反應過來,聲音卻有心無力:“安妮?你換手機號了?”
“哎呀,不是不是,說來話長。那個......不好意思,你是不是睡了?吵醒你了吧?”
邵柯又猛咳了了兩聲,用手掩著,還是撕心裂肺的:“沒呢,咳嗽,沒完沒了,前半夜是別想睡了。你怎麼也不睡覺?”
“我......”王安妮一哽,帶上了哭腔:“我撞車了,你能不能來救救我?”
“撞車?!”邵柯一聽王安妮的話整個人都懵了,聲音立起來:“受傷沒?傷哪兒了?叫救援沒?在哪兒?我去找你!”
“別緊張別緊張......”王安妮趕緊安慰邵柯,“我沒事兒,車子開不了了,在京津高速上,我手機也沒電了,遇到個好心的路人借我手機使。”
“高速?我說你丫大晚上上高速是不是作死呀,什麼事兒不能明兒個再說呀?!你等等,我去接你,裹嚴實點兒,別把自己凍感冒了。注意安全,這麼晚你一個女孩子,別亂跑啊,等我。”
王安妮點頭如搗蒜,吸了吸鼻子:“嗯嗯嗯,邵柯你真好。”
“我行動不方便有點慢,你別著急,我盡快趕到。哪個方向?北京天津還是天津北京?”
“北京天津。”
“大概走了多遠?”
“有一半兒吧。”
“好。我馬上到。”
王安妮掛了電話就和彌勒佛先生一起收拾起路障來,路過幾輛車都從慢車道開走了。彌勒佛跟王安妮要了紅三角放在五十米開外。
“小姑娘,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好歹是科班兒出身,考過理論吧?理論上沒教過車壞在路上、尤其是高速上要擺個紅三角麼?你就是不管別人總得想想自個兒的人和車吧......”彌勒佛一邊捯飭路障,一邊絮絮叨叨給王安妮上課,那大日如來咒的架勢要趕上了王爸爸的道行。王安妮猛點頭,方知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
少頃。
“得嘞,都給他弄完了!小姑娘,你放心,又不是拍戲,這車沒那麼容易爆炸,你坐車上等你相好兒吧,還能暖和點兒,要是怕壞人了就給它鎖上。我還有事兒我就先走了啊,你注意點兒安全!”彌勒佛拍拍手上的灰,對王安妮揮了揮手。
“今天真是謝謝您了師傅,這大半夜的給您添這麼多麻煩,真是不好意思!您可真是個好人!”王安妮一個勁兒鞠躬,心裡是真感謝自己上輩子積德能在如此倒黴的時候遇到這麼好的一個過路人。
“嘿嘿,別見外。”彌勒佛一聽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頭,“大家都在路上開車嘛,互相照應。”
“跟您學習!多做好事兒!”
“成!走了啊!”
彌勒佛走後王安妮蜷進車後座,四野裡荒僻無人,靜得可怕。雖然避風,車裡依然很冷,王安妮縮成一團,看著窗外間或一下而過的車燈,心裡像是抽緊了密密麻麻的線繩,箭在弦上,隨時可能潰不成軍。不過真正的潰不成軍反而倒是看到邵柯的那一刻。
邵柯的速度是真不慢,其實彌勒佛走後沒多久他就到了。王安妮只看到車外一時亮成一片,便興奮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看到邵柯那輛飽經風霜的奧德賽停進對面停車帶的時候,王安妮終於泣不成聲。
王安妮這輩子都不曾想過,那輛破車會救了她的命。
我曾踏月而來
只因你在山中
從此悲哀粉碎
化做無數的音容笑貌
在四月的夜裡襲我以鬱香
襲我以次次春回的悵惘
邵柯放下車窗看到對面車裡的王安妮一路涕淚交垂地奔了過來,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沉了下去。
邵柯開啟車門,王安妮一頭撲向駕駛座,勒著邵柯的脖子哭天抹淚。她的救命恩人是個病秧子,這一天他駕著灰頭土臉的破駒來接她,她猜中了開頭,卻猜不中結尾裡狼狽的自己。
邵柯一隻手環住王安妮,另一隻斷臂輕輕撫過她的肩胛,啞著嗓子謔她:“一個姑娘家怎麼毛毛躁躁的?又撞車又沒電,這黑燈瞎火的,出個事兒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