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曾經府城知府還要大的衙門,她一口氣跑到了前院,地上到處都有血跡,裡面的人也都在進進出出忙碌著,時不時還能聽到受傷之人的哀嚎聲,她站在院子的中間,像是失去方向的海燕,轉圈看著周圍進進出出的人,突然她看到從前衙偏門裡抬出一個人來,那人也是用白布蓋著,從擔架上垂下了的手,血水沿著他的手指往下低落。
紅色的袖口這會兒被血水浸染成了暗紅色,姝奕臉色瞬間白了下來,她沖過去想要扯開那人身上的白布。
“求你們讓我看了一眼,我是江林木的妻子,我是翰林院江編修的親眷,我想看看是不是他……”
她嘴裡不停的唸叨著,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究竟是在怕那些人阻攔她,還是怕掀開那塊白布。
她在期盼著那些人說抬著的人不是江林木,她或許自己都不曾發現,她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掀開那條白布單子,卻遲遲猶豫不敢上前。
這會兒來了一個臉生的人,他走到姝奕的身側,拱手一禮,“江夫人,江大人並無大礙,此刻他和另外幾位大人正在入宮的路上,臨行前江大人曾說過,若是家裡人尋過來,讓小的幫忙帶句話,說他平安無事家裡不必掛懷,待他出宮回家再與家裡詳言。”
姝奕人恍惚的看著那個報信兒的人,腿一軟往後踉蹌了兩步,嚇得報信的人下意識伸手就要去扶,卻又想到男女有別,將手縮了回去,還好姝奕站的地方緊挨著廊下,她往後踉蹌兩步,慌亂中扶住了一根紅柱,這才堪堪穩住身子。
“今日這是到底怎麼回事?江林木可以有受傷?”她看向那個報信兒的讓人,滿是不安的詢問著。
“這其中緣由小的不甚清楚,只曉得今沖進來的人都是有人暗中僱來的死士,怕是上面的大人們查到了什麼不該查的事兒。”
這倒是和祿安的猜測不謀而合,她有些恍惚的扶著朱紅大門走出刑部,祿安這會兒還在和人扯皮,她走過去按住了他的肩頭,“走吧,夫君不在這裡。”
祿安聞言一愣,看看那個倔強的侍衛,他冷淡的眼眸裡帶著幾分不悅,轉身跟著姝奕朝著騾車的方向走過去。
“我今早明明將他送到了刑部的門前啊?”
姝奕爬上了騾車,“去宮門前等著,剛才刑部的人說出事後夫君等人一起進宮了,咱們去宮門口等等吧。”
二人滿心忐忑的去了宮門口,得知江林木進了宮,其實姝奕的心裡已經有了底,不管怎麼說如今看來這個人應是沒有什麼大礙。
只是她不曾想到,這一等愣是等了一下午,這期間陸陸續續看著不少官員慌亂的進宮,也看到禦林軍氣勢洶洶的出來,像是抓拿到了什麼人又一身肅殺之氣的回到宮裡。
這一個下午宮門前的景象算得上是熱鬧,眼瞧著夕陽都快落下去,姝奕擔心祖母和公爹在家裡等得著急,於是催著祿安回去報個信兒,“和祖母說就說我也入宮了,一會兒和夫君一起回家,晚飯不必等我們。”
祿安雖然有些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可家裡的確需要回去個人說一聲,“好,夫人莫要亂走,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他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去,姝奕看著他一眨眼就消失不見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不曉得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懂江林木這次調查的案子有多重大,但她似乎明白一點,這京城裡怕是要出大事兒。
只見幾個禦林軍一身鎧甲,手扶這腰間的誇刀,領頭的人更是手裡高高託舉著一卷聖旨。
他們腳步匆匆的從她的騾車邊走過,“這次案子查到了朱閣老的頭上,我瞧著那姓江的翰林也是個愣頭青。”
“閉嘴,朝中的事兒不是你我可以閑說的。”領頭的人轉頭狠狠呵斥身後的小兵。
姝奕聞言坐在車廂裡低垂著眸子,本來松下來的心絃,這會兒再次緊緊的拉高,她揉捏著手裡的帕子,掀開車窗的簾子朝外望去,恰好看到宮門裡跑出來一個小太監,那人她倒是見過兩面,之前入宮的時候,這小黃門還給她帶過路。
她摸出來身上帶著的碎銀子,因為沒有準備出門,也沒有換衣服,這在家裡穿著的衣服並未裝多少銀子,姝奕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今日幸好她還戴著一對兒銀耳墜。
她摘下來握在手裡,趕忙跳下騾車朝著那宮人跑過去,“公公留步。”
聽到她的聲音,腳步匆匆的小公公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到姝奕追過來,他愣了一下,“原來是江夫人啊,今日您出宮倒是晚了些。”
她這段時間時常入宮,這小黃門也下意識的以為她今日這是入宮拜見太後,這會兒才出宮門。
姝奕倒也沒有解釋,只是將準備好的銀子和首飾塞給他,“我剛才瞧著我夫君入了宮,本想著等等他,和他一起回家,可他這進去好一會兒了,卻仍舊不見他出宮的身影,所以想和公公打聽一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
經她這樣一提,小公公也才想起來,今日這宮中這一出大戲的另一個主角,正是這位江夫人的丈夫。
“原來夫人是在這裡等江大人啊,那您還是先回去吧,今日這事兒怕是一時半會兒散不了,夫人也不必在這裡久等了。”
說著他將那些首飾和銀子塞回到姝奕的手裡,一副要急著遠去的樣子,本來還擔心這位公公不曉得宮裡的事兒,可聽他這樣一說,這事兒便是不知全域性,應該也知曉些訊息。
這銀子和首飾姝奕哪裡又能收回來,她再次強勢的將銀子塞給對方,“還望公公看在我望夫心切的份上,和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這天底下就沒有燙手的銀子,看著硬被塞到手裡的碎銀子,還有兩只成色不錯的耳墜,小黃門想不心動都難。
他推著姝奕朝著一旁的牆根走去,“這事兒我也原本不該說的,說到底這裡面的事兒我也不甚清楚,可夫人這般心急擔憂,我也不能見此不管不是,我不在禦前,很多事兒不清楚,只曉得今日刑部尚書還有侍郎,以及江大人都是一身血的進了宮,沒一會兒內閣那邊也亂了起來,好像是和兩年的一樁事兒有關,只是當時捉到的人也不過是替死鬼,這次……”
他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周圍,聲音再次壓低,“這次聽說是順著禮部當初選秀的事兒,一路查到了朱閣老那裡,這京城裡誰人不知,這禮部尚書陳彥百的兒子,娶得便是朱閣老妻舅的女兒,對外朱閣老是他的老師,對內那可是實實在在的親戚呢,這不陳家剛才也被查抄了,現在禦林軍已經去朱閣老家裡請他入宮受審。”
姝奕這才想起來,剛剛那幾個說這話的禦林軍,手持聖旨怕是去宣朱閣老入宮的,這人她雖然不認得,可之前也沒少聽她爹提起來,朱閣老可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雖然內閣是陛下的內閣,但整個內閣的大人們,卻都以朱閣老馬首是瞻。
小黃門還在繼續絮絮叨叨的說著,姝奕卻對一個人名感到熟悉,“陳彥百……這人的老家可是在富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