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功夫陳嬤嬤夾起一隻包子,放在玉碗裡託在太後的面前,太後手握銀筷,皺著眉,“老百姓吃這樣的飯菜?”
“是啊,老百姓都吃這樣的黑麵,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吃肉,細白的淨面也得過節過著過壽的時候吃一點,雖是如此,他們只要吃得飽,偶爾吃吃肉,也都能身強體壯,就說今日這包包子的老人家,花甲之齡還能一個人抱著兩個孩子哄,身子骨硬朗的很吶。”
太後有些嫌棄的看著眼前的包子,耳邊是姝奕講述著百姓的故事,猶豫了好一會兒她一口咬下去,麵皮不如宮裡的爽滑細膩,甚至舌頭都能感覺到那粗麵的顆粒感。
可包子裡鮮香的湯汁瞬間入口,遮蓋住了麵皮粗糙澀的感覺,反倒是細嚼嚼這麵皮竟然是甜的。
“這包子味道很奇怪啊,又甜又香的卻不難吃,這粗糧也不過如此嗎。”
說著太後臉上帶著幾分得意,好像她能吃這粗糧事件多了不起的事兒,姝奕忍下垂下頭說道:“這是太後娘娘心繫百姓,能吃百姓之苦,也懷愛民之心方才如此,若是那高高在上目下無民的君主,只怕這包子他是一口也吃不下。”
陳嬤嬤也跟著說道:“是啊,太後娘娘日日誦經祈福,只望百姓可以少些苦難,如今這吃了百家飯,也算是與民同樂,古往今來也少見這樣的主子。”
在她倆左一句馬屁右一句吹捧中,太後不知不覺的吃了三個包子,看得陳嬤嬤都有些緊張,擔心太後一下吃這麼會不舒服。
可等著太後吃完第四個包子的時候,愣是撐得打了一個飽嗝,她有些羞臊的放下了碗筷。
“這老百姓的飯菜就是多些煙火味,除了粗糙些不算難吃。”說著她目光掃了一眼剩下的三個包子,“將這三個包子,給陛下送去嘗嘗,這可是百家飯呢,作為君主帝王,是該嘗嘗老百姓的粗茶淡飯,才曉得這民間的疾苦。”
“是,老奴這就安排人給陛下送去。”
姝奕這會兒和陳嬤嬤都不能離開,兩個人都擔心太後冷不丁吃肉會有些扛不住,但幸好太後吃完之後並沒有什麼不適,喝著姝奕開的消食茶,太後有些昏昏欲睡。
“這些日子為了哀家這身子,也是辛苦你了,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太後今日倒也沒有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何不同,只是看著姝奕這份心意,她心裡暖,就想著賞些東西。
姝奕聞言趕忙行禮回道:“這都是臣婦該做的,本不該討賞的,可之前在太後娘娘這裡飲了一杯茶,吃了幾塊點心覺得甚好,於是今日鬥膽想和太後娘娘再討杯茶和點心,想讓我太婆婆也嘗嘗。”
初聞姝奕想要討賞的時候,太後臉上的帶著幾分不屑,她就曉得這些人都是圖她的賞賜的,都已經等著姝奕向她為江林木討官職,或者討些黃白之物。
卻不想她得了這樣大的一次恩典,竟然只為了一杯茶和一碟點心,這讓太後有些驚訝,就連一旁的陳嬤嬤也都跟著恨鐵不成鋼。
“就這些?”太後還有些不敢置信的詢問著。
姝奕十分肯定的點點頭,“就這些,那茶如仙露神草,味道可不是我們這些老百姓能嘗到的香美,那點心更是一絕,臣婦的太婆婆素日裡省吃儉用,點心果子不過節捨不得吃,這樣好的點心,若太後不賞,只怕她這輩子都未必能嘗一口,所以臣婦鬥膽討太後娘娘的賞。”
偏殿裡靜默了一會兒,傳來太後娘娘帶著幾分無奈的聲音,“陳嬤嬤讓人包些春茶給她,各色的點心給她裝上一食盒,照著舊例你再去撿些東西賞她罷。”
“是,老奴這就去辦。”說完,看著太後神色倦怠的模樣,她試探著問著,“太後可是倦了?不如讓老奴先扶您去睡一會兒?”
“也好,今日許是誦經累著了,困的厲害呢,下午的經文你找個淨利的丫頭替哀家抄經。”
“是。”
“恭送太後娘娘。”姝奕屈膝一禮,等著人離開之後,她鬆了一口氣,喚來一個小宮女,討來紙筆寫了一張藥方子。
等了一會兒陳嬤嬤這才姍姍來遲,一進門嘴角勾起的笑就沒有落下過,“真是辛苦江夫人了,太後這會兒睡得很安穩,那接下來又該怎麼辦?”
姝奕將手裡的藥方子遞給她,“太醫之前開的補藥自然是最好的,可太後這身子根底虧損的厲害,一時半會兒吃那麼好的補藥,反而會有些虛不受補,陰虛火旺導致心情煩躁口舌生瘡,那些藥方暫時停一停,這些日子讓太後先按照這個方子吃,主要是強健脾胃的,只要太後好好用膳,正常食物攝入,用不了一兩個月,這人就會補過來,逐漸的讓太後娘娘多曬曬太陽活動一下,精神頭也會兒更好。”
看著她寫的方子,陳嬤嬤瞧著的確沒有什麼問題,大多都是日常飲食裡常見的東西,有淮山藥和山楂,還有茯苓等物,皆是藥食同源的東西。
“今日辛苦夫人了,茶葉和點心老奴也都讓人包好了,太後賞了您幾匹料子還有一百兩銀子,一併讓人給您放在了車上,時候也不早了,老奴親自送您出宮。”
這已經是莫大的榮耀,這會兒太後身體還未見大好,姝奕哪裡敢讓她親自相送,於是婉拒了陳嬤嬤的好意,對方也是和她客氣一下,並未真的非要送她不可。
於是兩人也都互相客氣幾句,姝奕跟著一個小宮女,朝著宮門外走去。
許是心頭的事兒了了,姝奕這次穿過後宮的時候,突然發現這一路走來竟然還會穿過禦花園,她不由的放慢腳步看了兩眼,這宮廷裡的園林的確很有意境,但總覺得缺少了些在蘭村時看到的自然。
這裡更像是金玉籠中的雀兒,美則美矣失了幾分自由的美,她收回目光跟著小宮女往外走去,卻並未注意到,這禦花園中,有一位身著月白衣裙的女子,正在默默地看著她。
“那位是誰?”那女子臉色帶著幾分疏離高冷,眉目間似是染著冰雪一般,好像看著什麼都沒有多少興趣的樣子。
聞言,身邊一躬身引路的小太監望了一眼,收回目光回複道:“回稟杜孺人,那位是新晉探花郎江大人的夫人,此次入宮好像是為太後娘娘診脈的。”
杜明月望著遠去的身影,神色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還以為再也不會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