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這副樣子,姝奕心頭咯噔一下,到底是一起生活了這麼些年的人,她對於姝騫的習慣和性子其實最為清楚。
她明白,這世上唯有死人能為他保守秘密,她爹從來不是一個善類,不然也不會坐在現如今的知縣的位子上。
“父親倒也不用擔心什麼,你我到底還是血脈至親,只要我和我夫家人都平平安安,這事便不會再有人知曉,可若是哪日我出了意外,無法與人通訊報平安……爹爹,那些無所事事的禦史言官,會不會有興趣聽說書呢?”
“你在威脅我?”姝騫臉色未變,只是冰冷的盯著身上流著和他一樣血脈的人,後槽牙也緊緊的咬著。
“姝奕不敢,只是提醒父親,現在時間不早了,我這裡現在斷然無法幫上您,不過夫君這次得了榜首,就連知府那邊也都曉得此事,將來仕途不可估量,現在我們幫不上,但未必未來不能為您出份力。”
這打一巴掌給一顆棗的事兒,算是讓姝奕玩兒明白了,她也是想提醒姝騫莫要做的過分,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孤身一人在朝中,哪裡比得上人多勢眾來得便利。
果然,姝騫聞言臉色變得好看幾分,目光也落在江林木身上,沉思須臾他憤憤的甩袖轉身,顯然姝奕的話於他而言不無道理。
眼看著人準備走,姝奕猛然想起一件,“對了,父親應該知曉小桃和她夫君的下落吧,我這今日去送訊息,卻未找到她,父親或許有所不知,幫我往外遞訊息的人,正是小桃,這若是我人好好的,卻因為她不見蹤影耽擱了,讓遠在京城貴人府中的舅舅誤會了,只怕要惹出些不該有的麻煩來,聽聞鎮國公夫人十分欣賞舅舅的醫術。”
姝騫像是氣急一般,猛地回頭看向姝奕,若是目光可以將人淩遲,只怕現在的姝奕早已化作白骨。
“哼,天黑前他們會回家。”到底是不敢賭他女兒嘴裡的話是真是假,畢竟他那個小舅子的確有些本事,曾在鎮國公府當過幾年的府醫,這也不是什麼秘密。
看著他氣呼呼帶著人離開的背影,姝奕腿一軟往後退了兩步,剛才因為情緒激動臉上升起的紅潤,在這一刻全都褪去,煞白著小臉一副搖搖欲墜的神色,腰腿也像是沒有了力氣,在摔倒之前被人箍住了腰身按在懷中。
那些委屈不甘,那些彷徨無措,那些驚恐不安,還有那顆早就該死透的心,在這一刻像是潮水般襲來,攬著她的人懷中帶著滾燙的溫度,讓她本已冰淩徹骨的身子,從外而內逐漸開始回暖。
她像是一個受盡委屈找到家的孩子,她抓著對方的衣襟顫抖著肩膀,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許是剛才被知縣嚇到,也許是被她悲涼的哭聲所感染,屋裡的人都滿是心疼的看著她,無一人嘲笑她此刻的失禮,更沒有人覺得她這樣伏在江林木懷中痛哭有什麼不對。
屋裡人心中都感到有些沉重,也不知是誰突然嘆息一聲,江林木清楚的感覺到,趴在他懷中的人身子一僵,接著痛哭聲逐漸小了,抽抽噎噎緩了一會兒,這才止住哭聲。
他低頭看著懷中人逐漸翻紅的耳朵,無聲的嘴角上翹。
她平複好情緒之後,感受著掌下□□有力的胸膛,她的臉頰一瞬間紅的像是要滴下血似的。
幸而家裡人也因為剛才的事兒,還都沉浸在後怕和對她的心疼之中,並沒有人很在意他們二人此刻的舉動。
姝奕緩了一會兒站直身子,悄悄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沖著江大成和江二海行了一個跪拜大禮。
“今日多謝大伯和公爹維護。”
江二海想想剛才的事兒,這會兒身上還是汗津津的,可看著姝奕紅腫著眼皮跪在地上,他也趕忙示意兒子將人扶起來,“快起來,都是一家人,咱們不說這些。”
收到父親指示的江林木上前,將人扶起來,看人這次是真的哭狠了,江林木也趕忙安撫道:“都過去了,姝知縣這不是已經走了嗎。”
不想讓家裡人再陷入這樣的情緒裡,也不想讓姝奕繼續愧疚,江林木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岔開話題:“大哥這些日子怎麼不在家,去哪裡了?”
他這樣一問,姝奕才想起來,江家大房也有一個兒子,比江林木大了兩歲,按理說這個年紀的人,應該也都成親了才是,可這兩日她並未在江家見到這江林木的嫂子。
接著就聽到林春花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他不著家還能去哪!還不是又去東溝村找那個小寡婦去了嗎,和他說了多少遍,人家還有婆母要侍奉,別讓他去給人家添亂,可他哪次聽過!”
聽到婆母提到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江王氏就莫名覺得在家氣勢低了三分,尤其是江林木越是出息,她越是在家抬不起頭來。
如今江林木還要娶知縣的女兒,雖然鬧了這麼一場,可也因禍得福,算是得到了知縣的認可,江王氏更是沒了底氣。
瞧出來江王氏的尷尬,姝奕趕忙收拾好情緒,湊到江林木身邊說道:“東溝村離著咱們這裡遠嗎?明日家裡有喜宴難道不叫大哥回來吃酒嗎?”
她的用意江林木顯然看出來了,似笑非笑的伸手扥了扥身上的書生袍,“不遠,我這過去瞧瞧,順便把明日成親的訊息告訴他。”
說完要往外走,看著姝奕紅腫著眼睛,眼巴巴的望著他,江林木心念一轉,抿了抿唇問道:“要不要和我一起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