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門
大戶人家的後門,向來是小生意人最喜歡去的地方。府裡的丫鬟、小廝、婆子,手裡不僅有月錢,主子時不時還會賞賜一二,自然是不缺銀錢的。什麼錦帕、絲線、絹花,剛被貨郎擺出來,就會被小丫頭們圍上來,一搶而空。
這不,瓊州衙門後宅,左後角門剛開啟,門口的小商販們就騷動起來。賣油餅的,賣豆漿油條的,賣包子的,都小聲吆喝起來。早上就是這些吃食攤子的天下。
按說主家是管下人吃喝的,無需在外面進食。但誰還沒個口腹之慾了,保不齊就想吃個新鮮的。這不,攤子上已經坐了好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吆五喝六,大嚼大喝。
文竹是香菱身邊的大丫鬟,不大,也就十三的年紀,本來是林家帶過來的,因著香菱身邊沒人伺候,被黛玉撥了過去。這丫鬟很有幾分襲人的品格,在誰身邊,就一心都是誰。這兩日香菱小日子沒來,幾個大丫鬟雖沒經過人事,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都替主子高興。說來孕婦的口味也奇怪,今兒一早,香菱什麼都不想吃,就想吃小攤兒上的牡蠣餅,文竹這才出來買。
“文竹姑娘,好久不見您來啦。”擺牡蠣餅攤兒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見到文竹一臉的諂笑,“今兒要加幾個蛋?怎地不見蕙香姑娘?”文竹和蕙香要好,在牡蠣攤兒買過兩次,漢子就給記住了。
文竹是個圓圓臉的姑娘,看著有些憨厚,內裡卻精明。聞言眼睛一閃,笑嘻嘻地打哈哈:“加一個蛋就成,蕙香可是個大忙人,這幾日幫著二小姐畫圖,可沒時間來這了。”邊說,邊仔細觀察男子的神情,果然,男子在聽到“畫圖”二字時,攤餅子的手有片刻凝滯。
怪不得夫人說,最近後門擺攤的人多的不正常,還沒想找他們呢,這群人倒自己撞上來了。哼,等她告訴大小姐,有這些人的好看!
卻說另一頭,因昨日傍晚才到瓊州,並未能在城裡逛逛。安郡王吃過早食後,也不等人請,帶著貼身太監和兩個護衛就要出門,被同樣早起的柳瓊和林如海逮個正著。
兩人起這麼早幹嘛呢?當然是考驗考驗安郡王了。林如海昨晚一夜沒睡好,黛玉是他唯一的骨血,未來女婿的人品必得他認可才行,否則等他走了,以黛玉的性格,就算吃了虧,只怕也會咬牙咽進肚子裡。
“郡王爺早啊,您是要逛瓊州吧?走,本官是一縣父母,自當盡地主之誼。”柳瓊是黛玉迷妹,知道岳父的計劃,自然全力支援啊。因此二話不說,拽著安郡王的胳膊就往外拉。
去哪兒呢?當然是男人都愛去的地方了。咳咳,他柳瓊當然沒去過,這不是冼縣丞幾人說過嘛,他就聽了那麼一耳朵,今早給林如海這個岳父一提,好懸沒被岳父大人打一頓。也算是捨身陪郡王了。
“瓊州百姓看著都很忙啊。”出門後,安郡王保豐甩開柳瓊的手,看著來來往往的路人,感慨了一句。
“那是,如今城裡有紡織廠,還有縣學在擴招。醫館那裡也在免費教授知識,男女不限。如今東沙的海盜也除了,大家打漁也安全許多,幾乎人人都有事做,當然就忙了。”柳瓊在前面,為安郡王解惑,同時指路道,“前面左拐就到了。”
柳瓊敲了敲門,很快,並不大的黑漆木門緩緩開啟。青衣小廝躬身將幾人應進去,進門是一扇黑色大理石影壁,比門還大,繞過去,迎面是一處很大的院落,當中一溜兒風水缸,其上種滿了粉色、白色、紅色的荷花,如今打著花骨朵兒,很是清雅。
飛簷屋脊,青磚黛瓦,青衣小廝換成粉衣小丫鬟,安郡王眼神閃了閃,曉得今日如此是為何了。
這林如海和未來連襟可是夠奸滑的,安郡王輕咳一聲,低頭悶笑。進入包間後,施施然在上位坐下,對上茶的美人視而不見,問接下來落座的柳瓊:“不知這裡有何特別之處,值得賈縣令如此推崇?”
呵呵,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是在陷害我。果然,皇家出來的,一個個都是人精。在安郡王和林如海雙重目光下,柳瓊強忍住翻白眼兒的沖動,揮手讓店家上歌舞。就不信你小子不露狐貍尾巴。
沒過多久,輕柔婉轉的笛聲傳來,似是跨水伏波而來。這是在風水缸那一頭兒吹的笛子吧?還沒讓人想明白,一排六個身著輕紗羅裙的女子,踏曲而來,腳步輕盈,身姿柔軟,低眉顧盼間媚意橫生。
林如海暗暗觀察安郡王的神色,只見這小子閉著眼睛,右手拍打著膝蓋,像是十分享受這樂曲一般,心內滿意了兩分。柳瓊則暗自咋舌,小家夥年紀不大,心眼兒不少,這是沒入套兒啊。
等一曲完畢,舞者站成一排,鞠躬還禮。腰肢柔軟,盈盈一握。
見安郡王終於睜開了眼,柳瓊笑眯眯地開口:“不知當家的是誰?我這小兄弟今日第一次來瓊州,當家的可不能藏私,看家本領使出來,可不能藏著掖著,不然我可不依。”
“哎呦,大官人。”門口,一個身著雪青色綢衫的美貌婦人,端著一壺茶推門而入,笑著開口,“這可是本店最有名的‘荷花蓮葉舞’,您三位一進來,就知道不是凡人。媽媽我能拿那些俗曲爛舞搪塞?真真是看家的本事都使出來了。嫣紅,來,見過大官人,給大官人斟杯酒。這是沒跳好,大官人們不滿意呢,好好陪陪罪,讓大官人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