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姐弟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很少，其實並不親近。但爸媽卻總是希望他們姐弟能親一點。
江羨黎在客廳坐了一會兒才問：“爸，奶奶睡了？”
“早就睡了，你奶奶睡得早。”
“嗯，我進去看看。”
推開房門，房間裡放著一盞床頭燈，方便老人家起夜。江羨黎從包裡拿出那個熊貓玩偶，在床頭坐了一會兒。
奶奶小時候是個大家閨秀或者說，是舊時代的“資本家”，曾經是她們這個家最有見識的人，她和江憶林的名字都是她取的。從艱難年代過來的人，大概都向往平靜安寧的日子，才會給他們取這樣的名字。
可是這個老人，照顧了她一輩子的丈夫先她而去，安寧的日子被打破，她受不了打擊，從此整個人都變得恍惚，醫生診斷她得了老年痴呆。因此連曾經最疼愛的孫女也不認得了。也或許，在奶奶心裡也在怪她，所以才這麼懲罰她。
“小老太太，我結婚啦，你能不能清醒過來祝福我或者……罵我呢。”江羨黎低聲問。
房間裡卻只有無聲的沉窒。
從奶奶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江羨黎隱隱聽到媽媽在抱怨，“你這孩子，去給你姐姐送個水果怎麼了……”
“我就是不想去嘛。”江憶林摟著林蕙的手臂撒嬌。
“行了行了，臭小子。”林蕙親暱的扭了扭他的手。
“爸，媽，我有事和你們說。”江羨黎站在自己的房門口，打破了她們母子的親暱時刻。
“你們快去吧，姐有事和你們說。”江憶林一聽立馬逃回了自己房間。
林蕙走進房間，順手關上門，“什麼事啊，都這麼晚了，明天再說不行？如果你是說相親的事，行了，你實在不喜歡那個李承我也不逼你，過兩天我給你介紹個更——”
“我結婚了。”
房間裡立時陷入死寂。
“什麼？你說什麼？”林蕙睜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氣，感覺自己的心髒在瘋狂跳動，“你和誰結婚了？就因為我讓你嫁給那個李承，你就隨便嫁個人連父母都不告訴了？難道我和你爸會害你嗎？”
江成剛語氣也嚴肅起來：“羨黎，到底怎麼回事？”
“不是隨便嫁給一個人。”江羨黎抿了抿嘴，決定先說重點，“就是與我們有婚約的陳家。我真的很喜歡他，你們又希望我早點成家，所以我就和他結婚了，也是我主動要求領證的。”
“那個落魄的陳家？你不是說早就和他們說清楚斷了嗎？”林蕙的聲音拔高了一截，“江羨黎，我為你辛苦找的條件好的你不嫁，你嫁一個那樣的人家，你是存心想氣死我？！你爺爺都死了，一個死人的信用有那麼重要嗎？！”
說著說著，林蕙的聲音變得有些歇斯底裡，“江羨黎，我們把你養這麼大，你怎麼能這麼傷父母的心？揹著我們一聲不響就領了結婚證，是我和你爸不配知道嗎？”
看著媽媽泛紅的眼眶。江羨黎有點無措，也許不管她之前怎麼失望和難過，也應該先告訴他們一聲。雖然她從未後悔這麼做。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想的不周到。不過你們放心——”
“現在才來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從來不考慮父母的心情，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自私？！”
“媽……”
“別叫我媽！”
林蕙咬牙切齒，口不擇言，“我早就知道的，你看著乖巧，其實從小到大最自私不過，當年你弟那麼小，你就想把他留在老家自己跟我們出來，只顧著自己快活，讓你弟弟可憐地待在老家。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麼自私的人！你那雙爺奶就是沒教好你，養成了這種性子！”
江父上前想攔著，“行了，你這都是說的什麼話，自己女兒也這麼罵！”
林蕙氣得胸口上下起伏。
江羨黎未出口的解釋慢慢嚥了回去，垂在身下的手指有些顫抖，捏了捏，又緩緩松開。
“去世的人請您就不要再指摘了。結婚的事我抱歉沒有事先告訴你們，但我和他本來就有婚約，你和爸爸也是早就知道的，我履行婚約又有什麼錯？你們放心，我今年二十六歲不是十六歲，絕對不是沖動也不是意氣用事，這樁婚事是我自己深思熟慮千方百計求來的。從小到大我做任何事都小心謹慎，工作幾年，我自認也有了一些閱歷，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也很怕自己過得不好，怕沒有達到你們的期望。對，我很自私，所以我給自己挑選的丈夫一定是我認為最好的，最合適我的。因為我永遠永遠……是最為自己考慮的人。”
江羨黎語氣緩了緩，聲音盡量平靜，“所以你們真的不必為我擔心，我從小到大都沒讓你們操過心，事事自己做主。婚姻也一樣。”
林蕙：“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們不為你考慮了？！”
江成剛拉住林蕙讓她消消氣，轉身對江羨黎說：“既然已經結婚了，那我和你媽媽也沒什麼好說的。但是還是找個時間，來見見我們。”
“我回來就是和你們說這件事的，後天，我會和他一起回家。”說完了正事，江羨黎覺得今天自己在家應該是沒辦法睡了，轉身離開，“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林蕙撇過臉，沒消氣，依舊懶得看她一眼。
江羨黎走出門外，腳步停下，忽然沒什麼語氣地說：“可是你們把我留在老家時，我也很小，比江憶林更小……在你們心裡，我為什麼就不可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