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禮》 (第3/9頁)

我屁股底下墊的是塊青石板,冷意直直往上泛。

我受不了這像處在墳堆裡一樣的安靜,開始沒話找話:“喂,你叫什麼名字?”

“柏序。”男人沉沉地抬起眼皮,簡單地吐出兩個字。

“我是諶念。”我誇了句好名字就自報家門,雖然我覺得他對我叫什麼並不感興趣。

“嗯。”柏序悶悶地應了一聲。

我心下覺得此時的場景有些尷尬。按理說我不該打探別人的隱私,但我猶豫片刻,還是斟酌著開了口,問他為什麼要哭。

說完,我又忙不疊地補上了一句:“你不想說也沒事的。”

柏序搖了搖頭表示這沒關系,接著就丟過來了四個字:“我失戀了。”

和我預料的一樣。發問的那幾秒我已經把各種有機率收到的回答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不出意外是因為情感問題。

雖然我準確地猜到了原因,但這好像也讓情況變得更棘手。

從小到大我都被父母關在家裡學習,幾乎就是愛情絕緣體,對這方面可以說是經驗為零。

曾經有小姑娘嘗試著給我遞情書,接著被來學校接我的我爸嚇得不輕,粉紅色的信紙轉頭出現在了垃圾桶。

記得那次我退步了十名,我爸氣得說是暴跳如雷都輕了,他簡直是直接要沖上來給我兩個耳光,也難怪會嚇到別人小姑娘。

我有些笨拙地“嗯嗯”兩聲當做對柏序的回應。我實在是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來安慰失戀的人。

好在柏序也不關心我回複了些什麼,自顧自地接了下去。

我明顯地感覺到他好像已經壓抑了很久無人能訴說,講起話來滔滔不絕。

說到最後他暴躁地一拍大腿,聲音顫抖得變調:“他媽的,老子掏心掏肺地對他,他為什麼丟下一句輕飄飄的不愛了扭頭就走?”

他一喊眼淚就又流了出來,月光灑在上面,像流淌著的河。

從柏序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我勉強拼湊出這段結束得有些草率的愛情的全貌。

柏序有一個相愛八年的同性戀人。從十七歲到二十五歲。

兩人高中是一個班的。後來換座位他們當了同桌。

剛開始還彼此看不太順眼,後來處著處著也就習慣了,兩人甚至開始討論題目,約著去吃飯打球。

再後來就是柏序發現自己對同桌的感情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比起做兄弟,柏序似乎更想和他做戀人。

最開始意識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柏序慌得要命,甚至逼自己離同桌遠一點,用無休止的學習麻痺心動,自欺欺人地說這只是多想了,他們只是兄弟。

但是喜歡這種事怎麼可能逼著逼著就消失了呢。

洶湧的情感迅速在心底發酵,圈出了一塊隱蔽的空地,裡面裝著他心心念唸的人。

後來同桌在放學路上堵了柏序。柏序心髒怦怦跳,兩隻眼睛都不敢看同桌,盯著鞋尖都能燒出一個洞。

同桌詞不達意地說了一堆,語序混亂又顛倒。

最後破罐子破摔道,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柏序聽見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心跳聲和呼吸聲同步響起。

他抬眼看著同桌,好像有人在地上燃了一把大火,他被包裹在洶湧的愛情火焰中,和愛人擁抱著燃燒殆盡。

後來呢?我在他沉默的間隙發問。

柏序苦笑起來說,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

我們在一起八年,中間幾乎沒吵過架。唯一一次鬧矛盾是我高考失利,在絕望之餘向他提了分手。

他瘋狂地回撥我的電話,甚至追到我家鍥而不捨地敲門,連著敲了三天。

最後我終於願意開門見他,他一看到我就紅了眼眶,啞著聲音問我說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後來我沒去複讀,混到大學畢業證之後憑借良好的嗓音條件去酒吧當了駐唱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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