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的私心,是想求娶殿下為妻。”
幾只飛鳥劃過湛藍如洗的天空,發出幾聲悅耳的啼鳴,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音。裴清的話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可永嘉還是懷疑自己聽錯了,神情茫然地問了一句:
“什麼?”
裴清沒有一寸慌張,恭恭敬敬地向著她躬身做了一個揖。原來躺在他肩上的那幾瓣紅梅飄落下,悠揚地降在了白雪上。
“微臣方才說,臣想求娶殿下為妻。”
說罷,他直起了身,笑望著她。
永嘉靜靜地立在那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是因為她心中平靜無波,而是因為她已然驚訝得不知該展露出何種表情。
他、他想娶她?
他怎麼會想娶她?
他怎麼敢對她說出這句話?
她不知該說什麼好。
嘲笑他?可一番交道打下來,她瞧得出裴清是個極有心計、極有城府的,區區嘴上的話能耐他何?
怒斥他?說不定他聽了之後還更加高興。
永嘉遂將視線移開,攏了攏狐裘,抬起步子就往山下去。
她盡量裝得淡然有若視裴清為無物,奈何慌亂而失了步法的步履出賣了她心中的緊張。往下的山路難走,青石板本就有些斜度,因著落了雪的緣故變得更加濕滑。
她走得急,一個不注意便滑了步子。
永嘉驚呼了一聲,慌忙之間想攀附身邊的梅樹,卻在這危急關頭抓上了一人素白的衣袍。
裴清穩穩地攥住她的小臂扶著她,待她立穩當之後,便迅速地收回了手,再次作揖道:“臣逾矩了,殿下恕罪。”
不知是驚魂未定,還是方才那一瞬間被他攥得有點兒微疼的手,永嘉的一顆心跳得極快。
她或許應該說什麼,可終是將紅唇抿得緊緊的,再一次抬了步子想走。
裴清沒有攔她,永嘉卻自己緩了步子。
她瞥了一眼他素袍上剛剛被她抓出的摺痕,長睫顫了顫,轉過身直面向他,輕笑了一聲。
“裴大人怎麼就覺得,自己爭得過鎮國公府和楊閣老家?”
裴清一時沒說話,似是在思索,片刻之後有如回答隆順帝的發問時那般認真道:“論權勢,微臣如今爭不過這二家。可若論殿下的心,微臣相信自己爭得過。”
她的心?
裴清這話說得太輕狂,輕狂到讓永嘉懷疑他是不是得了什麼瘋症。
她所見過的男子,個個習的是四書五經、講的是禮法教義。平日裡再風流放肆,到了她跟前卻無一不貌恭心敬。只有裴清,他不同。他嘴上說著自己逾矩了要她恕罪,但做的一條條實則皆是逾矩之事。
永嘉站得比裴清稍矮些,可心裡卻比剛剛硬氣許多。
“裴大人既知本宮已對你有成見,你怎麼敢肯定你能爭得本宮的心?又怎麼敢肯定本宮的心不在蕭小將軍那處、不在紀小公子那處,偏偏在你這個毀了本宮一樁婚的人身上?”
見著她被氣到開了話匣淩厲的模樣,裴清彎了唇,眼中的笑意更盛。
“從前如何,微臣不敢妄言。但往後如何,微臣卻能肯定。眼下殿下已願意同微臣多說幾句話,便證明微臣做成了第一步。”
見裴清說話時毫不羞赧的樣子,永嘉不禁氣得發笑,真真覺得此人的臉皮不是一般地厚。
她將話挑明瞭:“你若是想借攀皇親而高升,那麼本宮勸你一句,你若尚了公主,仕途可就止步於此,連如今的正三品的侍郎都保不住。你若真想攀龍附鳳,那些宗室女兒也算得上半個皇親。可知道了?”
出乎她的意料,裴清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