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聞眉頭舒展,果然,昨夜目睹皆是紀淮舟最真實的模樣,並非偽裝。
有件事,霍少聞心中很清楚。
他所仇恨的,從來都不是紀淮舟殺了他,而是……紀淮舟數十年的隱瞞與欺騙。
前世,他將所有心血悉數耗在紀淮舟身上,無法接受這一切都是騙局。如今偶爾能窺見紀淮舟不為人知的樣子,他不自覺心生歡喜。
昨晚的紀淮舟是獨屬於他一人的。
再無旁人得見。
霍少聞唇邊勾起笑意,連帶語氣也輕快不少:“這是你自己的選擇。鄭言不會強迫你,昨夜你本可以不去寒露殿。”
“我怎會放任你不管?”紀淮舟定定瞧著霍少聞,聲音輕柔似一抹嘆息,“霍少聞,你救過我那麼多次,我豈是那等忘恩負義之人?若沒有你,我早已死在十三歲的春天,化作白骨眠于山野。是你讓我活了下來,莫說是解一次藥,十次百次我也心甘情願。”
霍少聞心中一震,眼神中的情緒幾經變幻,化為深不見底的暗影。
“殿下此言為真?”
“一言既出,金玉不移。”
“既如此,你先前為何那麼抗拒?”
“……救命之恩自當銜環相報,但並非是讓你肆意羞辱我。”紀淮舟面露委屈,咬著牙根艱難吐出埋在心中的話,眼眶紅了一圈,“你讓我取悅你,不過是為罵我放蕩,自甘下賤,不知廉恥。”
“我沒有!”霍少聞當即否認。
眼淚滑落,紀淮舟哽咽道:“你說我人盡可夫。”
“冤枉,我從沒說過這句話。”霍少聞手忙腳亂地抱起紀淮舟,拭去他臉上淚水。
“‘殿下真是能屈能伸,今日應了本侯,他時恐怕也能在其他男人身下輾轉承|歡吧。’這是兩個多月前侯爺親口說的,侯爺怎能不認賬?”紀淮舟一字不落地將霍少聞原話複述出來。
霍少聞頭都大了。
他當時怒極,口不擇言,清醒後也有幾分後悔。
只不過,他那時本就是為報複紀淮舟,即便心生悔意,也絕不會朝紀淮舟道歉,不料紀淮舟耿耿於懷這麼久。
淚水斷線般掉下來,眼前人哭得極為安靜,沒發出一點聲響。
霍少聞心頭紮了一根刺,微微抽痛。前世紀淮舟從沒在他面前落過淚,如今他卻接二連三將人弄哭。
複仇的念頭被拋在九霄之外,霍少聞將紀淮舟攬在懷中,向他道歉:“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說那種話。”
紀淮舟抬起含淚雙眸,可憐兮兮問:“那你日後還會那般對我嗎?”
霍少聞垂下眼眸,與紀淮舟對視,那雙淺色瞳仁中藏著期待與不安,纖長濃密的睫羽濕成一團,輕輕顫著。
霍少聞遲疑許久,聲音帶著猶豫與不確定:“應當不會?”
紀淮舟眼睛一亮,玉白麵皮染著薄粉,笑容粲然,配上眸中水色,宛如一朵含露春桃。
他傾身向前,滿是依賴地抱住霍少聞,聲音溫軟:“這次便原諒你了,侯爺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呀。”
霍少聞被懷中美人弄的五迷三道的,昏昏然應是。
在霍少聞看不見的地方,紀淮舟唇角勾起,含淚雙目微挑,折出令人心顫的鋒利光芒,與霍少聞面前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樣大相徑庭。
他微微側首,將身前男人抱得更緊了些。
眉眼含情,猶如一朵劇毒的曼陀羅,無形枝葉延展,香氣彌漫。男人被悄無聲息裹進花葉與毒霧之中,在未曾察覺之際便中了他的毒,藥石罔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