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國的權力中樞,巍峨聳立著太極殿,靜靜俯瞰著世間風雲變幻。
飛簷斗拱層疊交錯,直插雲霄,彰顯著無與倫比的氣勢。
陽光穿透五彩琉璃窗格,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面上投射出斑駁陸離的明亮光斑,隨著日影移動,光斑也翩翩起舞。
殿內香菸嫋嫋升騰,銅爐中珍貴的檀香悠然燃燒,馥郁的香氣絲絲縷縷,縈繞不散。
陛下端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之上,饒有興致的俯瞰著下方文武百官的激烈爭論,眼神中帶著審視。
張玄微位列朝臣之中,身形略顯單薄。
從朝會一開始,他的目光便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落在陛下身上。
此時的陛下腰桿筆直,宛如蒼松挺立,面色紅潤有光澤,活力十足,舉手投足間盡顯帝王威嚴。
可每至夜幕深沉,萬籟俱寂之時,張玄微登上觀星臺,仰望浩瀚星空,那象徵帝王命運的紫薇星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搖搖欲墜,黯淡無光,隨時可能熄滅。
這詭異的星象所對應的帝王之相,與眼前這位意氣風發的陛下毫無二致。
可同樣的相,張玄微曾在多年前見過一次,他冷汗直冒,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如陰霾般緊緊縈繞在心頭。
李淳風就站在張玄微身旁,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只見張玄微神情凝重,眉頭緊鎖,眼神遊離。
李淳風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微微側身,壓低聲音關切的問道“玄微,怎麼了?如此出神,究竟在想何事?”
張玄微猛地回過神,慌亂的搖了搖頭,強裝鎮定道“無事,只是昨夜觀星太過專注,耗費心神,有些疲憊罷了。”
太子再度回到了皇宮。
此後的日子裡,他每日清晨都會準時前往兩儀殿拜見陛下。
這段時間,陛下似乎對兩儀殿情有獨鍾,他大多時間都選擇在這座宮殿裡。
李璟儀靜靜地站在一旁,他看著李承乾坐在太師椅上,手指反覆摩挲著扶手,動作緩慢,彷彿陷入了某種難以言說的沉思。
好幾次,李璟儀喉嚨滾動,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可當他的目光觸及父皇那深邃如淵的眼睛,那一瞬間,所有的勇氣都像被一陣狂風席捲而空,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自從他在那看似普通的扶手上下毒後,便如同驚弓之鳥,時刻留意著父皇的一舉一動。
每次看到父皇撫摸扶手,他的心都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得幾乎窒息,彷彿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不知有多少次,他分明捕捉到父皇眼中閃爍著淚光,那淚光中似乎飽含著無盡的哀傷,刺痛著他的內心。
夜深人靜時,萬籟俱寂,李璟儀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腦海中總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父皇撫摸扶手的畫面,如鬼魅般揮之不去。
他不禁懷疑,父皇是不是已經洞悉了一切,知曉扶手上被自己下了致命的毒藥?
乾武十八年夏末,熾熱的陽光斑駁地灑在寬大的龍床上。
陛下靜靜的躺在那裡,眼神空洞,緩緩掃過殿內的每一處角落。
從牆壁上精美的壁畫,畫中描繪著先輩們開疆拓土的壯麗場景,到擺放整齊的精緻擺件,再到身下這張龍床。
他的眼角緩緩滑下一滴清淚,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這一刻,他心中五味雜陳,感慨萬千,原來,即便貴為天子,坐擁天下的一切,卻也有著難以言說的苦楚。
此時,他不禁覺得,當個平頭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著幾畝薄田,一家人其樂融融,或許也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幸福。
他的思緒如脫韁的野馬,飄向遠方。
他想起了洛陽,想起了那座隱匿於地下的宮殿。
他想起了鐮官,想起了大帥,更想起了當初在自己快餓死時,那位毫不猶豫伸出援手,將自己從水火之中拯救出來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