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的小雨降了下來,水銀色的燈光裡飄著牛毛般的雨絲。海風和細雨混在一起,氣溫迅速地下降,路明非豎起衣領擋風,對碎石灘上的繪梨衣招手。
他開啟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9:40,他們在這裡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沒有看見一列車過站,這個鄉下小站真是夠小的。
今天的最後一列火車就是他們要乘坐的、去往松山市的慢車,在松山市直接換乘新幹線四國快車,兩個多小時就能到大阪,距離東京也就很近了。
雨一下子就下大了,繪梨衣雙手抱頭從雨裡跑了回來,身上那件深紫色的公主裙有點溼了。她把縮在貝殼裡的小寄居蟹放在路明非的手心裡,小寄居蟹不敢露頭,但是吐著泡泡。
“車快來了,就在月臺上待著吧。”路明非說,“把鞋子換了,把我的鞋還給我。”
繪梨衣點點頭,扶著柱子換回了自己的高跟羅馬鞋,把問路明非借的運動鞋還給了路明非。這時已經能聽見火車進站的汽笛聲了。
“我們回東京啦。”繪梨衣寫字給路明非看,自己卻望著細雨中漆黑的山。她根本不知道山中正有一支漆黑的槍管指著她的眉心,眼裡滿是戀戀不捨的神情。
“嗯,還要好幾個小時才能到東京。”路明非把運動鞋裡的沙子抖乾淨,穿上鞋子。
他們肩並肩站在月臺邊緣,看著明亮的車燈割開黑夜越來越近。繪梨衣抱著一人高的輕鬆熊,路明非提著在梅津寺町買的瓷娃娃。
列車掀起的風把細雨吹得凌亂,燈火通明的夜班車在他們面前緩緩地停下。車門緩緩開啟,路明非和繪梨衣走進車廂,車廂裡空無一人。東京連日暴雨,沒什麼人從東京跑來梅津寺町旅行,也就沒什麼人會坐晚班車回去。
兩人並肩坐下,路明非有些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繪梨衣則好奇地趴在窗戶上向外看去,她還惦記著碎石灘上那些趁著潮水來產卵的小蝦小蟹。
忽然,路明非站了起來,有些不捨地看向繪梨衣。
繪梨衣愣了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快速地在本子上寫到:“sakura是要走了嗎?”
路明非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只是微弱地點了點頭。
繪梨衣有些失落,忽然鼓起勇氣般站了起來,在路明非的愣神中向他靠了過去,輕輕的一吻就這麼落在了路明非的臉上。
“親愛的乘客們,本次列車終點站松山市,現在我們即將離開梅津寺町站,列車即將關門,現在為您播報預計抵達各站的時間……”車廂裡迴盪著甜美的女聲。
繪梨衣羞澀地坐回椅子上,低下頭有些不敢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回過神來,忽然笑了笑,把手中的瓷娃娃放在繪梨衣旁邊,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轉身在車廂關門的最後一刻下了車。
車門在他身後轟然關閉,而原本對於繪梨衣居然會親吻路明非那一幕有些意外的楚子航忽然明白了,失聲吼道:“見鬼!他要放走那個女孩!”
難怪路明非選擇了去松山的火車而不是開車離開,如果是開車逃離的話愷撒和楚子航還能想辦法在高速公路上把他們截停,但火車不是人力可以阻擋的,只要繪梨衣登車,她就必將抵達松山市。
楚子航不敢相信,那個始終慫始終廢柴始終跟著他們行動的路明非會做出這種事。這趟遠至四國的旅行從頭至尾就是計劃好的逃亡,一切的因素都被考慮在內,包括距離、交通工具甚至每個時間點都是算過的!路明非騙了所有人!
他如離弦之箭奔向車站,又迅速停下。路明非在最後一刻才暴露出叛徒的嘴臉來,列車關門之後很快就會起步,就算楚子航的百米成績匹敵世界冠軍也沒辦法在火車開車之前將它截住。
他返身奔向不遠處的船廠,愷撒把那輛破豐田停在了那裡,雖然那車上上下下全是問題,但現在也只有這輛車能夠幫他們搶先抵達松山站,在車站內截住繪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