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珮從珏的這幾句話也聽出一股不尋常的意味,說道:“前輩,你真的……想要出來嗎?”
珏臉上的笑容也不知道包含著多少情緒,說道:“我不知道當初那人為什麼將我鎖在這裡,讓我的意識……或者是靈魂?就這樣保留了兩千年,只是為了讓我等你嗎?呵……”
話到這裡,葉珮也基本上已經明白了所謂的“救出來”指的是什麼,他正要開口,珏卻又說道:“你明白反抗星族這件事的意義嗎?”
“我……”葉珮有些猶豫。他之前對星族的反感其實主要是因為從小想法比較多,不太相信那所謂“正史”,而現在雖然知道了星族用心險惡,但是他沒有真正的經歷過什麼,心裡的感觸並不深。
沒等他考慮好,珏已經自顧自說了下去。
“我知道,你並不懂。你還不知道為什麼在武銘紀無數人前仆後繼地投入到和星族的戰爭中,即使滅族也義無反顧;你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選擇在兇險萬分的海外歷練五年,只為了能殺穿那個星界;你更不懂為什麼那些萍水相逢的人願意跟著我去星界拋頭顱灑熱血。
在武銘紀,人類的文明是由自己一點一滴建立起來,從一開始,人類天生並沒有什麼優勢,在山野中與野獸為敵,幾乎被趕出這個世界。但是人族的英雄,那些聖人們,有巢氏建造房屋,讓人們有了征服動物的資本;
騰烽氏鑽木求火,堪稱神蹟,他讓光明不再屬於白晝,讓人類在與動物的競爭中有了勝利的法寶,給人類帶來了熟食,讓冶煉金屬成了可能。會建造巢穴的動物不少,但只有人類做到了自主取火。
庖犧氏創造了人工飼養,讓人類的食物來源更加穩定,他發明了結網捕魚,發明了用獸皮縫製衣服,為人類進一步解決了溫飽;
觀天氏在物質得到保障的情況下將他的智慧探到了大自然,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紋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他開始了人類對天地的探索,開創了人類各項預測與推算的先河;
開谷氏為人類研究出了人工種植,可以說比庖犧氏的貢獻更大,畢竟在後世,這些穀物已經作為人類的主要食物。”
說到這裡,葉珮幾乎能從珏半透明的身體上感受到怒火。
而珏,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述。
“而星族,就因為對這一片充滿希望的土地的覬覦,就要摧毀人類一手建立的璀璨文明,利用自己種族的天生優勢大肆殺戮,甚至奪走人類的文明成果,將之強加在他們自己身上,殘暴!無恥!”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選擇入侵,但是,以武銘紀時期的人類來講,即使他們想要搬到地脈來生活,那時的人類也會欣然同意!”
“不過,我想不管我說多少你也不會有太直觀的感受,你只要知道,在你之前,已經有無數英雄、小人為了爭取自由,捨棄了自己的生命,他們沒有成功,而你,必須成功。”
“屬於人類的土地,文明,如何開墾,如何建立都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他們插手!”
葉珮此時也有些被對方的情緒感染了,但是珏說的也對,不經歷永遠不能真正瞭解。但是最起碼,珏這一番話在葉珮心中埋下了反抗的種子。
珏嘆了口氣,“靈……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後來去了哪裡,我也想知道她為什麼要在戰爭的最後時刻離我而去。我離開地脈出去歷練之前與她約好,等我回來,就再也不分開了。那五年我無數次在生死關頭突破極限,都是因為我想著我不能留她一個人。我們兩個的家族都被殺光了,只剩我們兩個相依為命……她扔下了我,扔下了她師父傳給她的靈舟,拋棄了她天下第一琴師的名號,放棄了一直以來的復仇信念……”
珏的聲音有些顫抖,話語也有些語無倫次。
“不過……兩千多年,不管她那時去了哪裡,她也應該早就……”
說到這裡,珏苦笑了一聲,隨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接著說:“你救我出去吧,我也想見到她,問問她那時是為什麼……答案已經不一定重要了,或許我只是還想見她一面……”
葉珮靜靜地聽對方說完,隨後問道:“前輩,我該怎樣救你出去?”
珏說道:“只要你可以斬斷玄鐵,自然就把我放出去了。”
葉珮聞言,默默又拔出了沉雪短刀。
珏見葉珮拿著刀向自己走來,又露出一抹微笑:“沉雪妖鐵……看來就是你了。”
葉珮腳步一頓,“前輩認識它?”
珏笑道:“這可是傳聞中的靈兵,我師父和我提過很多次。”
玄鐵雖然堅硬異常,但是葉珮略微用力,也可以逐漸將其割斷。
隨著玄鐵鎖鏈被割斷,珏的身形也漸漸黯淡。
“文治看武銘,殺意在青霄。裂土紅塵事,沉雪啟新朝。”
珏輕輕念出一首詩,“這是當年最有名的風水師留下的遺言,我想我現在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伴隨著不斷的輕笑,兩滴眼淚滴在了地上,隨著最後一根鐵鏈落下,珏的身形也徹底消散。
在那最後一瞬,葉珮在他眼中看到了渴望與不捨,看到了解脫和寵溺,看到了怒火與殺意。
兩滴眼淚的破碎與消失,帶走了這位次代烈火刀皇在塵世的最後一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