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不說的,這個做派其實很陸伯安。
任性、頭鐵、肆無忌憚。
李傕看著陸離,隱約間似乎能夠共情當年董卓的氣急了,這真是好美的一張臉,好有禮的一番做派,好刁鑽的一個性格啊。
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其實是自己在下意識的捧高對方,而陸離察覺到了這一點順勢上了臺階。
在這個時候,就完全沒有必要搞什麼不配德感了,別人高看你,你就要擺好令人高看的姿態。
非要放低身段,不僅不會有什麼效果,反而會適得其反。
賈詡是否看出來了呢?
他做出的選擇是保持沉默。
這種事情真的拆穿了,便是能夠改變什麼,可李傕難道會不覺得難堪嗎。
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何必要做。
在賈詡這個李傕請來的似幫非幫的幫手的幫助下,陸離成功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達成目的的陸離相當慷慨的給了李傕一個好臉色,賈詡眼看著對方起身親自將陸離送了出去,只覺得你但凡對我也有這個態度,我今天可能就不沉默了。
人是不是總是更容易看到那些自己得不到的存在,然後在心裡無限美化他們,再在得到之後棄若敝履呢。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1】
李傕在追逐陸離,卻又不是在追逐陸離本身。比起陸離自己的能力,他追逐的反而是陸離身上那些附加的象徵與意義。
也許寶物是否值錢很多時候不在於寶物本身的材質,而在於它是否有著足夠傳奇動人的經歷與故事,是否有足夠特殊的用處,又是否引起過足夠多人的爭奪。
陸伯安啊,僅憑藉著劉宏給他抬起來的地位,只要他不是個蠢貨,足夠他活下去了。
而自己就不一樣了,賈詡離意已生,卻又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呂布為什麼能夠在逃離長安後幾番輾轉,因為他是為國除賊的溫侯,換作是單純的董卓義子,為虎作倀的倀鬼,便是再高的武力值,也不會有這樣的待遇。
賈詡心中主意漸定,劉協聞聽陸離即將面見的訊息卻是心緒難平。
他想到當年父皇還在時,想到對方話語中含著交付之意對自己說著日後,又想起董卓在時,想起陸離離開前的那一眼,想著想著,人也就冷靜下來了。
人都是會變的。
那袁氏四世三公,不可謂不深受皇恩,可如今兩位袁氏子弟在做什麼,天下皆知。
陸離如今也不是漢帝的侍中了,他是兗州牧的治中從事。
劉協想要信他,又實在是不敢信他。
他摘下自己腰間佩帶的玉佩,縱然他現在如同傀儡,但李傕等人也不至於讓大漢天子腰間掛著一塊劣質玉石,將虧待赤裸裸表現在明面上,展現在眾人眼前。
可盡管如此,這塊玉不說與劉宏臨終前交給陸離的帶有兵權意義的玉佩相比,便是與最開始見面時送的那塊番外貢品相比,亦有不如。
可這已經是劉協能夠找出來的最好的了。
董卓是貪婪的,他連皇陵都搜刮了一遍,在國家不曾滅亡的情況下發生這樣明目張膽的事情,實在是荒唐的不得了,可事實就是如此荒唐。
作為董卓的部下,李傕與郭汜同樣是貪婪的。
現在劉協突然就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親爹那麼愛錢了,錢真的是個好東西啊,自己享受要錢,收買人心也需要錢,做什麼都需要錢,可惜他沒有錢。
當陸離終於出現在劉協面前,那塊玉佩已經因為在劉協手中長久停留沾染上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