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直白相問
這算不得他們第一次談論這方面的相關內容, 或隱晦、或直接的,他們是有過這方面的探討的。
盡管這不論誰看,似乎都可以算得上是他們之間的某種忌諱話題了, 但在某些時刻, 他們其實又都沒有選擇避而不談。
但每一次的交談好像都是不一樣的,或許是時間不一樣,或許是目的不一樣,又或許是心境不一樣,這一次同樣也存在不一樣。
而這一次的不一樣在什麼地方呢, 或許是在曹操距離某一步真的非常近了,或許是他切實有了這份能力,也或許他長出了那顆會促使他走到這一步的心。
面對陸離這個問題, 他這一次又要如何回答呢?
實話實說的對著對方剖 開自己充滿野心與變化的內裡,還是虛言假意然後在未來某一天自相矛盾,當然了, 他還可以選擇避而不談。
陸離很多時候是個體貼的人, 他的執拗有的時候是會為曹操讓步的,被偏愛或者特殊對待的人是會有所感應的,曹操又不是什麼笨蛋,自然不會感應不到。
可如果因為如此就肆無忌憚的利用, 那偏愛與特殊恐怕也不會繼續存在了吧。
曹操:“伯安更想要聽到一個怎樣的答案呢?”
對方問他怎麼想,他也問對方怎麼想、
陸離:“有人曾與我言虛假美麗, 真實反而醜陋,我不喜歡前者的美麗,也不覺得後者醜陋, 非要說,我此時此刻更想要看到後者。”
所以明公, 我現在更想要聽真話。
這個世界上哪裡有那麼多的心意相通呢,要麼是曲意逢迎的諂媚討好,要麼是別有所求的注視解讀,還有自以為是的我懂得,偶爾的,會有極少數的真切理解,可更多時候一個人的心到底是怎麼想的,到底還是隻有本人知道。
就好像此刻,曹操以為陸離是想起了先帝,他以為這場話題更多是基於這份想起而展開的,可事實上陸離此刻近乎專注的在想著曹操。
陸離是真的想要從曹操這裡得到一個答案嗎,一個自己早有預料實際上壓根沒有那麼在意的答案,一個歷史與如今的現狀幾乎已經書寫好了的答案?
不,他只是想要聽實話,他想要誘導對方為自己費心,他想要立住自己的人設,他想要讓自己成為不會被輕易放棄、處理、厭惡的那個。
陸離不太願意過度相信有什麼天然的、絕對的正面關系,就算有,那一般也不會出現在他這種倒黴蛋身上,所以要算計,要演戲,要竭盡所能抓住自己需要的、想要的東西。
誒,這比喻與說明聽起來似乎都有些曖昧了,但是君臣之間嘛,跟情人也差不多了。
有的情人讓人喜歡,有的情人讓人只想要拋到一邊,這就是各自手段的不同了。
說起來也是有趣,陸離前世加今生單身了六十多年,在這方面卻近乎無師自通,反觀有些人,明明妻妾成群,卻一點都不妨礙他們在這方面的不開竅呢。
陸離看著曹操,等待著對方給出的答案。
如果依舊是過去的想法,曹操不會有任何的遲疑,可他此刻卻在思索,這似乎本身就已經代表一種答案了。
而曹操沒有用這種答案來敷衍陸離,他很是認真的望著陸離,卻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1】
這回答實在是充滿了兩面性,你可以解讀為對方是大漢的忠臣,天下都是大漢的領土,他這個管理一方領土的人自然也是大漢的臣子。
可換個角度的話,擁有了這麼多土地的他是不是也稱得上是王了呢,那些屬於他的謀士們正在管理的土地不都是屬於他的嗎,他們是他們的臣子,所以他是王,他的謀士們是王臣。
曹操想要表達的到底是前者還是後者呢,陸離沒有猜測,沒有解讀,只是繼續看著他,好像在等待對方的未盡之語。
可是曹操沒有繼續說,那麼陸離索性自己開口繼續問道道:“維清緝熙,文王之典?”【2】
明公你是想要效仿文王嗎?
陸離隱約記得,歷史上的曹操曾經說過:“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
到底是正史還是野史,陸離已經記不清楚了,對方有沒有真切說過這句話,其實也不重要,畢竟原定歷史上的曹操在這個年紀可沒有如今的版圖。
人要學會變通,所以陸離按照對方原本可能說的話問了。
這問題不是問對方想不想當文王,問的是對方有沒有“以周代商”的想法。
明明他是以一個以他們之間的交流來說,可以稱得上是非常直白的詢問來進行的開場,但是話題進行著進行著,怎麼就有點像是你畫我猜的蜿蜒曲折了呢。
猜猜猜,到底有什麼好猜的!
陸離心裡忍不住有些暴躁,但是穩重的成年人就是不管內心多麼暴躁,表面也得維持一個體面。
體面的陸離突然就一把撕掉了自己的體面,他難得的對著曹操露出了一份不耐:“我近日常聞有關司空之事,耳中多聽勸進之語,想來司空所聞必然比我更甚,卻不知司空對此作何想?”
陸離覺得問題還是出在了不夠直白上,那就索性更加直白一點好了。
而陸離更加直白起來,那真的是不要命一般的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