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慎重!”顧順函聞言退轉身來,攔住關門的孫掌櫃:“您是金枝玉體,與陌生男子同處一室,主子要是知道了,可無法交代!”
哪裡是照顧,分明是監控,洛英冷言譏道:“我與孫掌櫃相熟多月,要說陌生,你才是陌生人。”
顧順函彎下身去,又是作揖賠罪,又是傷心:“姑娘這話說的,奴才的心都碎了!奴才與您的淵源可不淺!”
這話一旦扯起來,千山萬水一般,也犯不著當著孫掌櫃的面,洛英真的有點生氣了:“讓你出去!”
顧順函還是站著不動。洛英厲聲道:“你主子既讓你服侍我,你就得聽我的,出去!”
顧順函無奈,他並不想真觸怒她,於是從命退下,並掩上了房門。
二人一來一去主子奴才地,孫掌櫃雲山霧罩,眼都直了。
洛英回過身來,對呆立的孫掌櫃說:“坐吧!”
孫掌櫃方恍然大悟:“那人是闞先生請來照顧您的嗎?怎的這麼莽撞?”
他以為顧順函嘴裡的主子是闞聞,洛英不知道怎麼解釋,若說是皇帝的人,恐怕嚇壞了平頭百姓,於是吱唔道:“你喝茶。”
“闞先生是出門去了嗎?什麼時候回來?” 孫掌櫃又問。
一提這茬,洛英就悵然。康熙答應她,去找闞聞的下落,但自那日過後,皇帝就沒有回來過,留下顧順函,她也無從問起,失蹤的人,最怕時日拖延。她曾懷疑是否闞聞見皇帝來找她,便自己坐著時光機器回去了,她房間的地道直通時光機器儲存的倉庫,前晚夜深她特地去檢查了一遍,時光機器安然無恙,看來闞聞還沒有離開這個年代。
“他是出門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
哪有自家人出門不知歸期的?孫掌櫃欲待再問,但見洛英一臉惆悵,她孤高絕美,平素孫掌櫃是話都不敢與她說的,此時哪敢再說什麼。斜簽著身子坐著,連喝幾口茶,聽她一言不發,不免偷眼去看,只見她心不在焉的拿著蓋碗的蓋來來回回地在漂茶碗裡的茶葉,此時房門緊閉,室內只有自己和她兩人,孫掌櫃心思渙散,只恨這院內還有那個不男不女的“奴才”,否則這神仙女子,不由得自己恣意麼?他掂量了一番,老下臉拉近乎:“先生不在,表小姐若信得過,事無巨細,但凡找我,孫某雖不是什麼人物,畢竟在京城行走多年,上至王孫,下至走卒,白道黑道,都有我的兄弟,決誤不了您的事。”
這幾話打動了洛英,找闞聞光靠皇帝,不知道是否靠的住?她一直猶豫著,一方面覺得應該相信皇帝,另一方面又不放心,且不說到現在還沒有音訊,就算找著了,皇帝的態度,也不知道他怎麼處置闞聞?孫掌櫃當飯店掌櫃多年,人頭最廣,不如再拜託一下他,多個渠道,總沒有什麼損失。
“不瞞您說 ….”
“什麼事?”孫掌櫃立時放下茶碗,把身子斜向洛英的方向。
洛英抬眼,她幾乎沒怎麼正眼看過孫掌櫃,這時看清楚了,這張圓胖臉上一雙眼睛似有令人不安的貪婪,兩片厚唇微張,彷彿餓獸見了肥美的肉一般垂涎欲滴,她記起闞聞一向對孫掌櫃的評論,又不想說下去了。
“表小姐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嗎?”孫掌櫃見洛英看了一眼自己又垂下頭去,頓時暈乎乎忘了自己是誰,站起來向她走去。
洛英忽然一陣厭煩,霍地離座,正好顧順函敲起了門:“姑娘,天黑的早,該上燈了。”
頭一回對顧順函有了感激之情,洛英避開走過來的孫掌櫃,開了門,讓顧順函提著油燈走了進來。
顧順函一進門,孫掌櫃估計今天要幾個錢花是不可能了,其他的也難以進行,訕訕說上兩句,就告辭回店。
“姑娘好著呢?”顧順函把把油燈擱在桌上,殘陽就著橘色的燈光,洛英寶藍色的襖子上似有金光跳躍,看她神色有些尷尬,顧順函捏了把汗,剛才聽著不對勁兒,還好及時制止,否則皇帝面前可怎麼交代。
“有什麼不好的?”洛英領悟到他及時出現的原因,“你是不是在門口聽著來著?”
“呦,奴才哪有這個膽子!”顧順函一躬到底,堅決否認:“皇上把奴才指派給姑娘,奴才就是姑娘的人,奴才的忠心,天地良心。”又覺著受了冤屈,沮喪的說:“憑奴才以往與姑娘的交情,但凡姑娘有些回憶,就不會這樣懷疑奴才。”
顧順函在洛英的記憶中是最模糊的存在,但直覺上她對他並不討厭,也虧得他解了圍,她禮貌性一笑,說:“過往我都忘了,也不願意想起,你在這兒,是奉皇命,我不怪你。”
“就算不奉皇命,奴才也日夜牽記著姑娘呢!”
他擺好了一言難盡的架勢,洛英卻意興闌珊地不想聽,客氣而又淡然地說:“多虧你牽記!”
顧順函何等機靈的人,即刻打住了,轉回孫掌櫃的話題:“姑娘但凡信任奴才,聽一句勸,那孫掌櫃奴才瞧著不體面,姑娘還是少見為好。”
雖然是好意,但洛英不願他插手自己的事,沉著臉,說:“我的事你別幹預。”
以前多麼澄澈快活的一個人,現在卻成了這副剛愎自用鬱郁寡歡的樣子。也難怪她,後來的事他不知道,就前幾年那些糾葛,要不是神仙,都得非瘋即死。唉,走都走了,又回來作甚,雖然失了憶,大概還是放不下皇帝。但剛才孫掌櫃又提起四貝勒爺,顧順函心提到了嗓子眼,天老爺保佑,再也不能讓那宮廷逆戀重蹈覆轍了。
彼此都沉默了好一會兒,洛英問道:“他今天來嗎?”
顧順函這才想起來,敲了一下自己腦袋,說:“瞧這豬腦子,盡說些八杆子打不到的廢話,倒把萬歲爺酉正已時分出德勝門,雖說積雪隆冰的,大概用不了一個時辰就到。”
他終於要來了,洛英深深噓了一口氣!
顧順函掏出懷表,看了一眼,立馬神情緊張起來:“呦,酉時過半了,侍衛從宮裡傳來了禦膳,奴才得去準備準備,今兒萬歲爺在這兒與姑娘一起進晚膳。”
話畢,就躬身要退,見洛英沒什麼動靜,提醒道:“姑娘是不是也到飭到飭,準備接駕!”
夜已黑透了,洛英神思恍惚,只見燈光下顧順函快速地移動,聽聞皇帝駕臨的訊息,如顧順函所說的,似乎她該回房換上漂亮的衣裳,修眉理鬢,以最美的姿態等待他的光臨。
“你去吧!我想休息一陣兒。”她無動於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