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勀照辦,車子停下來,看到不遠處馬路對面有片建築物。
“這裡?”周勀問。
常安點頭:“對,這裡!”
“什麼地方?”
儘管門口掛了牌子,但空氣能見度太低,上面具體寫了什麼也看不清,但看著像是什麼醫院或者療養院之類的場所。
“天佑醫療,雲凌唯一一所國家定點自願戒毒機構。”
“什麼?”周勀覺得自己可能沒聽清。
常安看著霧氣中的那扇鐵門,還有鐵門後面的幾棟房子。
“在過去的三年裡,我大概有差不多一年時間都呆在這裡面。”她轉過身來,徹徹底底地直視周勀,“海洛因成癮,我在這裡接受治療。”
周勀腦中嗡地一聲。
他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或者沒聽明白,愣是坐那好一會兒才往上勻了一口氣,之後他身子往後仰,後背靠在車椅上,心臟那處疼得厲害,他拿手摁了下。
在這之前他猜測過很多可能,為什麼她明明活著卻不願意回來?肯定有原因。
前幾天許世龍給他發過一條微信,當時他已經見過常安,但常安撩狠話,字字句句往他心口戳,他曾經一度覺得自己這些年像個不折不扣的傻子,可是冷靜之後他開始一點點捋邏輯。
他找過許世龍,兩人約出去喝酒,許世龍當面沒跟他說什麼,但事後給他補了條; 他說:“按我這幾年辦案的經驗,最沒人性的就是綁匪,肉票很少能夠全身而退,特別是女人,要麼被直接撕了,要麼身殘體缺,但目前來看她也沒缺胳膊少腿,精神方面也沒問題,那隻剩下一種可能,在被綁架期間受到了侵犯。”
周勀其實也往這方面想過,但每每想到就逼自己停住。
太痛苦了,若是事實他根本無法想象常安受罪時怎樣一番光井,也無法想象這幾年她如何獨自熬了下來,但潛意識裡他其實已經預設了這是事實,甚至已經開始進行自我安慰,特別是這幾天跟她做的時候還特意留意,她沒排斥身體接觸,也沒什麼過激反應,所以周勀一度覺得她可能已經過了這道坎兒,只是不恥說出來,因此他才說服自己別去多問,也阻止其他人多問。
可是萬萬沒想到,萬萬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
海洛因,戒毒所,常安,他完全沒辦法把這三者聯絡在一起。
“怎麼會…”再度開口的男人聲音已經明顯發啞,他狠狠搓了下臉才攏回一點理智,“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
常安腰上塌了下,身子隨之往後靠。
“當年……”
腦海中的鏡頭一下子拉得好遠,“其實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大概海洛因這東西真的可以使人喪失記憶,只記得金大富要你拿錢贖人,發現你又報了警,他瘋了似的帶我轉移地方,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艘快艇過來,其實也不算快艇,好像更像漁船,他們把我綁在船尾的發電機上。”
這事周勀知道。
“他們還在船上綁了炸藥。”
這事周勀也知道。
“後來船炸了,你沒在那艘船上?”
“起初在,但是後來被人救了,就是小芝的父親,那艘船是金大富他們偷來的,小芝父親發現船沒了肯定要找,丁家祖輩都是焦淳漁民,對附近海域很熟悉,最後在離島不遠的地方找到了船,也找到了我……”
常安簡單複述,頓了下,又看周勀。
周勀不出聲,眼神微紅地看著她。
他在等她繼續往下說。
常安隱約緩口氣,“其實金大富一直想動我,但另外幾個綁匪是純求財,大概不想把事情鬧大,中間阻止了他幾次,不然可能我也沒辦法活下來,直到發現你那邊報了警,金大富大概是慌了,恨透了,加上之前瘦身鋼筋的案子,還有她妹妹的死,他把他的家破人亡全部怪到我頭上。”
人在極度仇恨的時候肯定會不理智,更何況還是一個染上毒癮的綁架犯,亡命之徒,還有什麼顧忌。
“……他綁住我,拉我上船,當時另外幾個綁匪都不在身邊,我求過他,我想保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