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與他對視一眼,“可以走了嗎?”
“嗯,把安全帶扣上!”
路上常安臉色並無異常。
她以前就善於掩飾情緒,隔了三年這功力只漲不減。
不過她倒細問了一些周阜山的情況。
“爺爺老了很多。”
“到這年紀了,很正常。”
“可是他以前不這樣。”
以前雖然也手腳佝僂,也拄柺杖,但說話做事都利索。
周勀握住方向盤,聲音突然沉了幾分,“前段時間給他做了一個深度體檢,結果不理想。”
常安猛一愣,“不是說只是輕微腦中風麼?”
“不止,很多問題,多器官衰竭,腎臟功能都不好了,醫生說可能也就最近一兩年的事。”
沒有經歷過死亡的人無法體會那種感覺,可是常安太理解了。
沒有人能夠真的直面死亡,再強大的人在生命面前也會表現出脆弱和恐懼,而這種情緒無論是對於生的人還是要走的人,都存在。
“這也是我之前為什麼會答應去見田佳琪的原因。”開車的男人又開口,嗓音淡而輕,但底下顯然藏著傷感和無奈。
常安知道周勀和老爺子的感情很親厚,甚至高於他的父母。
如果哪天老爺子走了,她不敢想象他會難受成什麼樣。
“爺爺身子骨一向硬朗,先別多想了,可能醫生也只是隨口一說。”常安順手覆了下週勀握檔位的手,原本只想給點意識性的安慰,可他的手掌突然反轉過來,又急又緊地包裹住常安的手指,裹了一下似乎覺得還不夠,攤開伸直,勁瘦的五指一根根把常安的手指纏住,直至整個包裹在自己手心,他才牢牢收攏。
常安側身看他,他也剛好轉過來,兩人目光短暫接觸,車窗外燈光一叢叢越過,眸光在那些一閃而逝的燈光中暗了又亮。
其實人生很多東西都是在一念之間,就如當年常安決定消失,不再出現在原本的世界裡,也如此時此刻,她任由自己內心的疼痛一點點堆砌,堆砌到某個臨界點,讓她曾對上蒼祈求的東西得到了某種回應。
給我一點勇氣吧,多一些,再多一些……直至感受到周勀手掌中的溫度,蓄著某種力量,把她牢牢拽緊。
“周勀…”
“嗯?”
一隻手扶著方向盤的男人再度偏過頭。
常安望入他的眼睛,問:“明天上午有空嗎?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
周勀這些年睡眠一直不大好,一點動靜都能醒,且有了很清晰的生物鐘,一般七點之前都會醒。
他習慣性地伸手撈人,卻意外撈了空。
“常安?”
窗簾合得實實的,房間裡也沒開燈。
周勀揭了被子下床,突然聽到“咚”一聲。
梳妝鏡前有張椅子,聲音就從那裡傳過來。
周勀走過去,常安就坐在那張椅子上,後背靠著,兩條裸腿從睡裙裡伸出來,一條落地,一條翹在梳妝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