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縮在地上,後背靠著浴缸,抱膝而坐,身上已經換了酒店的睡袍,應該洗過澡了。
陳灝東隱約鬆了一口氣。
“怎麼坐地上?”他走進去問。
地上的人似無意識地動了動,慢慢抬頭,頭髮還是溼的,臉色卻已經沒剛才那麼白了,到底泡過熱水澡要緩過來一些,只是鼻頭和眼睛都是紅紅的,不知是哭過還是被熱氣蒸透的原因。
“怎麼了?”陳灝東被常安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慌。
常安抿了下皺皮的嘴唇,突然毫無預兆地開口問:“陳志昌是不是你父親?”
猶豫一桶寒冰澆下來。
任憑他這些年設想了一萬種常安知道真相的情景,也自認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是她開口只問了這麼一個問題,陳灝東覺得自己就有些吃不住了。
“先起來,地上太冷。”
常安歪著腦袋吐口氣,“你在逃避對不對?”
“沒有。”
“那就是真的了?”
萬幸她還能發出一點聲音,只是聲音如砂礫,啞得不成樣子。
陳灝東磨了下牙。
“常安……”
“你回答我。”
“你先起來。”
“你回答我好不好?”
她歪著腦袋,說話很小心,既沒哭,也沒鬧,可是被熱氣蒸溼的眼睛更像開過封的刀刃。
陳灝東把呼吸往肚裡吞,他知道有些事沒辦法瞞一輩子,可是怎麼她只一個眼神自己心裡就跟被刀割一樣?
“聽話,別坐地上!”
可是地上的人看求不到答案,突然笑了一聲。
很詭異的笑。
“我起來你就會跟我講真話是不是?”
陳灝東硬著頭皮:“是!”
“那好。”
她撐著浴缸邊緣起身。
她覺得自己可能這二十多年還是不夠聽話,還是不夠善良…
“我起來,我起來你就要跟我說真話…”嘴裡嘀咕著,可是腳底軟,地上又滑,稍不小心人又要跌下去。
陳灝東趕緊拉住。
“抱歉。”
“……”
她居然還能像平時一樣做到禮貌溫順。
陳灝東快被她折磨瘋了,拽著人往身邊帶,她不肯,他堅持,兩人在無聲中對扛,後來到底她的力氣佔不了上風。
“我抱你過去!”
陳灝東彎腰把人橫到懷裡,常安軟綿綿地躺在他手臂上,七歲開始,如今二十四歲,十七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