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雷慕君不再去球場了,把學習之外的所有時間都去研究投籃,他要練出比高手更準的籃子。
上網,找影片,大量的投籃教學影片,做筆記,寫心得,還在大院外找了一個殘破無人的破筐,每天不投到精疲力竭不回家。
結果,他發現了自己投籃太多的毛病,在認知上他把這些毛病和自己的命中率表現劃上了等號,認為只有做到完美才能挽回自己從前在球場上的滿足感,由此他竟變得跟那個高手挑自己錯的態度一樣去對待自己。
失眠仍在繼續,每個黑夜躺在床上,雷慕君只想一件事,自己的投籃動作哪裡有錯,他要這個動作練到完美。
漸漸的,他投籃的姿勢越來越標準和穩定,連左右兩邊身體都被板的極度相似,繼而,他對世界的認知也被改變了。
他開始致力於讓自己變得平衡。
比如,拎書包的時候,他試著用右手拎著走完上學的路,左手拎著走完放學的路;
還比如,繞操場跑一圈四百米,第一次用左腳邁過終線,第二次再用右腳邁過終線。
到後來這種怪異的認知越來越嚴重,假如他路過一棵樹枝的陰影是用右腳邁過去的,那麼下一個他必定將用左腳邁過去。
假如拿起水杯到放在桌子上的過程需要11步,他會把步距調整為10或者12步,然後左手拿杯走一半,換右手拿杯走另一半。
他的投籃已經練的極準,終於有一天他鼓起勇氣返回了讓他朝思暮想的籃球場,他要用令人瞠目結舌的投籃準度親手擊敗那個讓人無比討厭的高手,終結奪走他滿足感的一切。
哪知,一個多月前高手的家就搬走了。
在得知這個訊息的一刻,雷慕君無法控制的暴走了,是真的暴走,他沿著大院外的馬路一直跑上到高速,又沿著高速跑到了下個收費站口,崩潰的嚎啕大哭。
警察叔叔怎麼送他回家的已經不再重要,接下來的幾天雷慕君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任誰問他原因他都閉口不言。
說了又有什麼用呢?他可能這輩子都沒有在那個“高手”面前證明自己的機會了。
清醒後,似乎一切都未曾改變,但一切又似乎都變了,突然他發現了一件令自己無比糾結的事。
雷慕君的家住在6樓,每次回家他都要爬5層樓梯,他有天無意,又或是有意的發現每層樓梯的臺階竟都是該死的9個,無論怎麼個爬法,他左右腳踩樓梯的數字都沒法平衡,不是左腳多踩一下,就是右腳多踩一下。
更可怕的是,他猛然想到這個家他已經住了10多年,那豈不是說自己竟陷在不平衡裡如此之久,這種沒法平衡左右的感覺幾乎將雷慕君逼瘋。
雖然包括父母所有人都沒看出雷慕君有什麼問題,但雷慕君卻清醒的知道,自己應該是瘋了。
特別冷靜的,特別低調的,特別不為人知的,
瘋了……
後來雷慕君進入了專業隊,再後來他在“籃球,人生”遊戲裡成為了一個名人,兩年輾轉兩支球隊都順理成章當上了當家球星。
但他的強迫症卻越來越嚴重,雖然他並不是沒有跟病魔抗爭過。
有一天,他決定向強迫症宣戰,就從自己的投籃動作開始。
命中1000球,只用左腳先右腳後的起跳方式。
凌晨2點,雷慕君返回球館,以右腳先左腳後的起跳方式補上了1000個進球。
他還是輸給了心魔。
最後,當雷慕君得知有“棄子眾”這支球隊的存在後,義無反顧的轉來這裡,老隊友們無法理解他的行為,甚至開媒體釋出會、寫人物傳記聲討他。
不過雷慕君顧不得那麼多,反正隊友們也不是他的朋友,他不需要朋友,過去不需要,對棄子眾的隊友們亦然。
他只想有天能不再為每次出門先邁哪條腿而糾結,去哪裡都沒完沒了的數樓梯而心焦,明明身處於一個畸形的世界裡卻被別人當做一個正常人看待。
他想像正常人一樣的活著,
像真的正常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