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秋溯多麼靈慧的一個人,看二人之間的氣氛不對,也能猜到明亦塵心裡終究還是無法邁過那道坎,伸手拍著他的肩,語重心長交代:“亦塵,很多事情,是不由人的,天意難測,非是人力能左右的。”
明亦塵悄悄望了低垂著頭的安月蘭一眼,勾唇苦笑,不知如何作答,索性岔開了話題,“這樣說來,魔頭出世,也是天意了?”
“他是逆天而行的人。”謝秋溯白了他一眼,又將安月蘭從神遊中拉回來:“徒兒,還不見過你大師兄。”
安月蘭一愣,呆呆抬頭看著明亦塵,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雙頰飛紅,明亦塵瞧著她的模樣,有些不自在的眨著眼睛,偏了偏頭,錯開她的視線,率先開口喚了一聲:“小師妹。”
小、師、妹。
安月蘭在心裡一字一字的咂摸著這個新的稱謂,有些小雀躍,比起安姑娘,師妹這個稱呼要親近多了,無端的撩她心絃。
況且任何稱呼加個“小”字,都會莫名的親暱許多。
於是她也開口,脆生生的喚了一句:“大師兄!”
明亦塵淡淡點了點頭,算作應答。
“師叔,厲桓池,究竟是什麼人?”
明亦塵回程的路上開口相詢,安月蘭才知道原來他也不清楚今日謝秋溯一語便驚了四大派的魔頭,究竟是何許人物。
謝秋溯盤膝坐在雲頭,一手支著頭,另一隻手逗弄著豆豆,漫不經心答道:“本是天界上仙,七百年前,墮仙成魔。”
安月蘭訝道:“放著好好的上仙不做,要墮落成魔?”
“上仙嘛,只是一種尊稱而已,天界神仙那麼多,厲桓池在他們之中,地位並不高,偏偏他又是有野心的人。”
或許謝秋溯是覺得他們有興趣,也想讓他們多瞭解一些,便語調悠悠的,為他們將此人生平,娓娓道來。
厲桓池千年前修成正果,脫胎為仙,卻並沒有受到重用,一直庸庸碌碌做著散仙。若是在謝秋溯看來,做散仙明明是最悠閑自得的事情,偏生此人心比天高,又於上天受封那日九重天上淩霄殿內,得見帝女,驚鴻一瞥,從此心心念念,只想離她更近一些。
也許他心中想著的是,若是站得不夠高,帝女又如何能夠看得見他。
可惜自受封之後,他便一直未能得過升遷,見帝女的機會也寥寥無幾,八百年前,天界發生過一次動亂,上古妖魔破印而出,席捲四海,上界有力征討者寡,連帝女與她的兄長太子殿下天澤聖君都親自披掛上陣,厲桓池便在此時主動請纓,前去收服遁入東海作祟的妖魔。
謝秋溯忙著逗弄豆豆,頓了好一會兒,安月蘭忍不住問道:“他輸了?”
“不,他贏了,贏得震動了整個天界。”
安月蘭奇怪道:“噫?那他不就得償夙願了?如何又會墮入魔道?”
明亦塵卻略一思索,想到了事情的結果,“只怕是,他自己以為定然會讓天帝看到自己能力從而重用的一仗,最終的結果卻與他料想的大相徑庭吧。”
謝秋溯十分欣慰的望著他,笑道:“還是亦塵你聰明呀。”
“為什麼?”安月蘭想不明白。
“因為,當年他為速戰速決,加大兵力上的優勢,私自從下界,借了三十萬兵馬。他以一己之力,將那三十萬人度化成仙。說好聽些是度化成仙,難聽些,便是草菅人命。”
那三十萬人本無仙緣,要將他們收為天兵去對抗妖魔,便只有將他們殺死之後,度化魂魄。
三十萬條人命,一夕之間泯於世間,無數家庭離散,下界失夫失子失父者,哭嚎震天,無數仙家的道觀被遷怒砸毀,怨聲載道,沸反盈天。
厲桓池覺得渡他們成仙是恩賜,卻從不去想他們是否願意撇下親人。
他雖然為天庭降服了一方妖魔算是有功,卻難抵他粘上的罪惡,天帝將他打入無界海域,責他悔過千年,念他伏魔有功,只免去仙職,不奪修為。
不想這決定,卻埋下了禍根。
厲桓池心中憤憤難平,在無界海域裡被關了一百年後,風聞帝女婚期將近,破印而出,大鬧仙界,而後墮仙成魔,攪亂魔界,弒尊奪位,與天界相抗。
他修為本就深不可測,沒了天規束縛,更加肆無忌憚,修煉起來愈發容易,兩百年間,天界都幾乎被他傾覆,最終,帝女設下陷阱,與澤天神君領著餘下神仙同有志之士孤注一擲背水一戰,終將其封印在千魔洞內。
此戰之後,神魔兩界盡皆凋零,神界自此消失無蹤。
“我方才在殿上聽說,師叔是當年下界修真者裡,唯一一個參與過封印之戰的?”
謝秋溯挑挑眉,無甚歡喜,淡淡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