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大概知道鍾繇前來所謂何事,王國之亂已平,他要回洛陽覆命,應該是來向他辭行的。
此時議事的正堂內,鍾繇、王儁和婁圭正在低聲交談,並不喧譁。
少頃,身後傳來穩健的腳步聲,三人回頭,見是呂布前來,紛紛拱手作揖。
“元常要走了嗎?”呂布並沒有落座,而是站著詢問。
鍾繇點點頭:“嗯,此次前來,是向將軍辭行的。”
呂布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投向王儁和婁圭:“二位也要走嗎?”
王儁永遠都是謙謙君子,他和洵淺笑:“叨擾多日,該離開了。”
他們此行的目的,只是為了一睹呂布真容,至於其他的事,他們還真沒想過。
呂布搖搖頭:“兵燹不間,戰亂不斷,北方地區屍骸堆積,蔓草橫生,大量良田荒蕪,數十萬人無家可歸,如今好不容易恢復點生氣,布實在力不從心,元常為黃門侍郎,布自然不能奢望他留下,但二位先為白身,為何不留在朔方助布一臂之力?”
婁圭和王儁對視一眼,均看出彼此眼中的躊躇,誠如呂布所說,他們如今尚未入仕,的確是白身。
而且經過這短時間的觀察,他們也發現確實是位明主,如果留下來輔助他,也未嘗不可。
鍾繇覺察到兩人內心的波動,他幫襯道:“生於亂世,有人避世不出,埋首林泉,也有人入世,匡正離亂,正所謂清醒著避世,執著者堅守,若做前者,此生庸庸碌碌,寂寥一生,若做後者,雖是困苦,但能彪炳青使,為後人傳頌。”
王儁的確有避世不出的想法,可如今聽完鍾繇的話,他心裡那顆根深蒂固的磐石開始鬆動,此時及需要一股巨力,將其傾覆。
鍾繇知道王儁和婁圭都是橋玄的弟子,腹內有經綸,是深藏不露的奇才,如果他們肯留下來,將會是呂布的一大臂力。
想到這裡,他朝呂布使了個眼色,呂布會意,恭敬的朝兩人拜了下去:“某懇請二位留下,助某一臂之力。”
“這如何使得……”王儁急忙扶起呂布,目光同時看向婁圭。
婁圭沉吟半晌,他正了正衣冠,雙手合攏,隆重地拜了下去:“婁圭不才,願效將軍麾下,以半生所學,傾囊相效。”
王儁見此,收起了平日裡的笑容,難得肅容道:“吾曾言:若遇明主,必效肱骨之力,若不遇,則避世不出,庸碌一生,而今幸遇明主,子文願意效命。”
鍾繇朗聲道:“既然你們兩決定留下,那我就先行告辭了。”
呂布注視著鍾繇:“我們送送你吧!”
他能獲得今天的成就,鍾繇著實幫了不少忙,這份情,他將永遠記載心裡。
北方的天空高遠遼闊,像一桶忽然潑灑的水,沖沖蕩蕩沒有盡頭,絲綢似的雲飄在水中央,水面不動,雲團不動。
“就送到這裡吧。”臨戎城外,鍾繇調轉馬頭,朝呂布三人拱拱手。
呂布握了握鍾繇的手:“天下已不可彌合,元常何不……”
鍾繇果斷的搖頭:“天高地遠,總能再見。”
說到這裡,他撥開呂布的手,猛地轉過頭,策馬向前不停歇地奔騰而去。
再回頭時,仍能看見呂布在原地目送,風從極遠的地平線吹來,將平原上的青草捲起,天地間倏然飄蕩著青色的浮塵。
那三騎漸漸成為廣袤原野上的一抹黑線,直到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