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內很安靜,只有燭火的噼啪聲和容玲君輕微的腳步聲。
在杜府生活數年,府裡的一切她都瞭然於胸,包括這間廂房,哪一處擺放何物,她都一清二楚,即便是閉著眼睛,也能在房內穿梭自如。
容玲君一路走至床榻前,屋內瀰漫著藥味,榻上的男子面色蒼白,眉頭皺著,似乎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又似乎是身體極度不適。
望著男子孱弱的病容,容玲君心底所有的怨氣都煙消雲散。
她不怪他,不怪他將自己變成霧都的笑話,相反,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痛快,是報復的痛快。
杜衍之,我為你披上紅嫁衣,你心裡,卻只有那個人。
這些年,你可曾多看過我一眼?
我們是夫妻,你的心裡卻只有柳家那個賤人,容玲君嘴角勾起一抹譏嘲,“可惜啊,你永遠也見不到那個賤人了,你們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你只能是我的!”
容玲君臉上爬滿陰鶩,笑得邪佞。
突然,她眼神一縮,驚恐的後退半步,榻上的男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眼神極淡,幽幽的望著她。
“夢歌,在哪裡?”
他的聲音有些底氣不足,容玲君心中一痛,他這副樣子,明顯時日無多,可即便到了這一步,他的心裡,果然還惦記著那個賤人,憑什麼?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滔天的怒火在胸腔內沸騰,容玲君冷笑一聲:“柳夢歌在哪裡,我怎麼知道?消失了這麼久,或許死了吧。”
“咳咳咳……”,榻上之人猛地咳嗽起來,容玲君心中一緊,抬腳上前便要為他順氣,眼角餘光卻看見被男子緊攥手中的一方絹帕,眼神登時陰冷幾分,止住了腳步。
一灘血咳在地上,冰冷的地面落上點點殷紅,宛如那方絹帕上的薔薇,讓容玲君覺得分外刺眼。
那樣的絹帕,她也有。
容玲君的思緒回到多年前的雪天,漫天雪花,簌簌如銀,兩個嬌俏的少女站在鎮國將軍府門前。
“夢歌,你與杜大公子婚事拖延數載,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明日杜大公子便滿了十八歲生辰,可以出府了,只是你若成了親,今後就又沒人陪我玩了”。少女嘟著嘴,委屈抱怨。
“不會的,只要你想找我玩,隨時可以下帖子,衍之是個很好的人,不會介意”,另一個少女柔柔一笑。
“真的有那麼好嗎?好到你願意等他這麼多年,願意拒絕那麼多王孫貴胄的提親?”
“嗯”,女子淡淡應了聲。
遠處,車軲轆碾壓白雪的聲音緩緩傳來,兩個少女同時抬頭望去。
一個戴著氈帽的小廝驅著馬車前來,正是衝著他們的方向,兩人齊齊一怔,往側邊避讓了些。
馬車停下,下來的是個唇紅齒白,風度翩翩的俊美公子。
容玲君不是沒見過風姿卓越的男子,至少在霧都,沒人能蓋過公子琴的風姿,沒人能比公子琴更驚豔,眼前的男子雖然俊美,但並不是最出色的。
她記得那個雪天,男子一身狐裘,或許是因為常年不出府的緣故,他的肌膚同漫天雪花一樣晶瑩,白的透亮,雪白的狐裘更是與天地融成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