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太子死活與我何幹?我說過的只是實話,愛信不信。”
崔恪譏誚諷刺地笑了起來,背對著他,吐字如冰地吩咐道:“殺了他,將他的屍體曝曬在市口,寡人就不相信,普天之下竟無一人認得他究竟是何人!”
“只是王上,他已經自毀容顏,不辨相貌,讓人如何分辨?”侍衛問道。
“旁人不識,難道連他的高堂老小也一併不識嗎?寡人勢必要找到他們,將他們碎成齏粉,以消我心頭之恨!”
“是!”
手起刀落,電光石火間,大殿上突然流了一灘血,濃稠血腥,緩緩地流淌著,像一隻青面獠牙的怪物,吞噬了大殿,讓人心頭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市口曝屍三日,烈日炎炎下,屍體發臭,來來往往的人都捏住了鼻子,捂住眼睛不敢看。
日到中午,竿影最短,幾個站崗計程車卒發了起牢騷:“這都整整三天了,屍體都快腐爛了,王上也真是,還讓我們守在這裡,你說說,他這副鬼樣子,哪有人能認得出來?!”
“王上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當年為了斷發之仇,即使是作古之人都能拉出來鞭屍,更何況這人差點要了他的命!不把他的一家老小連鍋端了,王上勢必不會罷休!”
“噓噓噓!敢當非議王上,不要命了?”
“屬下見過太宰大人!屬下知罪!屬下知罪!”
李歇冷冽的目光掃了他們一眼,拿著長劍的劍鞘重重地敲打他們的脊背,命令他們站直,“若再敢多言,我定斬不饒!”
“是!是!是!”
天色越來越暗,蟹殼青的天空中突然飄來幾滴細雨,濺在屍體上,繼而雨勢加大,連綿不斷,斜斜地織著,織成滿城的哀怨,愁恨。
婦女腋下夾著稚子,飛奔著回家,菜籃子裡的雞蛋掉落了一地,流出黏黏的黃液。屠戶將攤子亂七八糟地收了起來,拿著兩把刀,霍霍地磨著,將肉沫子刮幹淨。地上的黃葉被踩得發出“咔擦咔擦”的聲音,撕扯著人們煎熬的心。
一個女子緩轡而來,來到市口,她翻身下馬,任由青驄馬在身後奮力嘶鳴,她也不回頭一顧。冒著雨,頂著烏雲,她看著臺上準備撤退計程車卒,淡淡道:“我便是你們要找的人。”
“什麼?你說什麼?”士卒眼睛睜大,如同銅鈴一樣,滿臉寫著不可置信。
“他叫宋淮,乃是吾弟。刺殺陳王,不過為報越國周祭知遇之恩。他幼年失孤失怙,我就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你……”士卒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宋春陽接著道:“他的壯舉,不該被世人遺忘,我知道,他之所以毀傷形容,是怕人認出來他,進而牽連到我。可我又如何能讓他的一世英名淹沒於世?”頓了頓,她釋懷地笑了笑,“請將我帶到陳王面前,任由他處置。”
李歇凝眸看著他,內心深處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震撼,“敢問這位夫人,又是何許人也?”
“一介婦人,何足記掛?”
宋春陽任由鐐銬鎖住手腳,安然一笑,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如無根飄絮一樣隨李歇而去。
“其實相比宋淮,我更欽佩夫人你。”李歇壓低了聲音,附在她耳邊道。
“多謝。”這是宋春陽生平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最後兩個字。
她身後的青驄馬驀然仰天長嘯,聲音激越破天,震破蒼穹,馬前蹄一揚,噠噠後退幾步,遽然撞向臺上石柱,“嘭然”倒地而死。
旁邊計程車兵小聲道:“她好像一個人。”
“誰?”
“越國的太後宋春陽。”
作者有話要說:
至於這個宋淮為什麼要毀容的話,是這樣的,他害怕別人認出他來,連累到太子周祭,還有與他長相相似的姐姐。。下一章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