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江南春意盎然, 萬物生長, 是生機最旺盛之時。
冬日裡的死意不複存在, 那種單一的灰色如今被綠色覆蓋, 春日的空氣最是新鮮,但是江南之東的一角卻不這樣。
血腥味充斥著整個州府, 那抹綠色已經被血的顏色覆蓋,慘絕人寰的叫聲, 讓人聞之悚然。
順天府還沒有攻破, 侯府外重重玄甲軍把守, 城外戰火沖天,硝煙彌漫。
血濺三尺的城牆下, 屍橫遍野, 護城河的水一向很靜,因為會與海所接,有水進也有水出, 所以平常都會顯得很清澈,而如今, 是被血染紅了的護城河, 血紅的河水流入大海, 隨著海水不斷湧入,顏色一點一點變淡。
順天府沒有攻破,所以戰爭還在繼續,穆世濟知道一時半會兒還攻不進來,因為他有一支密軍, 梁朝的死士,四個護衛都是前朝的舊臣之後。
但更可怕的是穆世濟自身,他的武功不在四人之下,一舉奪魁功名,又在比武之中拔得頭籌,而那時他還沒有露出真正的功夫,一個充滿仇恨的人,發起狠來比任何人都願意付出心血。
穆世濟將四個護衛派往四個門,穆菱柔知道那些暗衛的厲害,絕對不是蘇沚心能夠抵得過的。
那四個人,手段狠,而且極其會用兵。
恐懼已經蔓延,害怕湧上心頭,她瞭解侯府,也知道穆世濟從來不會把兵符放在身上,她偷走了兵符,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穆世濟會殺了他,或許穆世濟因為愧疚不會殺她,但不會令她好過。
早已經打探過蘇沚心領宣州軍在北門,而北門那個護衛最是效忠穆世濟,武功也最好,更是最殘忍的,從來不會因為什麼而手軟。
好在的是張景站在穆菱柔身邊,因為他要報仇,但他自知敵不過穆世濟,他之所以幫穆菱柔,是因為多年情分,又或許是穆菱柔答應她幫他對付自己的父親,更或許是蘇沚心是愛人疼愛的妹妹,若他不救,恐怕九泉下也沒臉見他。
穆世濟是何等聰明,他豈會不知穆菱柔在想什麼,對於唯一的女兒,他更多的是利用,可是也有愧疚,對於她的母親,他也十分自責。
當那天夜裡,暗衛的刀刺入身後女子身體的當時,他是心有觸動的。
如刀割般。
穆菱柔親自下廚,叫了穆世濟,穆世濟沒有拒絕,他知道這恐怕是最後一次,他知道結局不可以挽回,難逃一死,所以兵符的事即使他知道他依舊不做聲。
“父親”
最後一道菜上桌,是穆世濟喜歡吃的,穆世濟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小時候知道父親喜歡吃什麼,如今還記得,穆世濟很慚愧。
“這一次你才是真正的叫我吧!”
普通人家喊的父親,再她們眼裡喊出來很困難。
穆菱柔皺著眉頭坐下,“您還不回頭麼?”
穆世濟沒有著急回答而是看著飯菜有些多疑,故只坐著沒有要動手的意思,穆菱柔看了一眼明白後,於是先拿起筷子自己夾了些吃,穆世濟這才消了疑慮。
“回不了頭了!”
“難道母親的死還不能喚醒你麼,舊人舊物您又何必執著,對於母親您就沒有愧疚麼?”
穆世濟看了一眼穆菱柔,眼睛充血,但是依舊夾著菜吃,“要怪就怪你跟你母親是天家的人,身上留的天家的血脈。”
話語有些勉強,穆世濟何嘗不痛苦,當初迎娶天錦舒的時候,是天錦舒一手扶持了他,他卻反過來利用,最後是出於愛,天錦舒從來沒有揭發過他,他騙了她半生,並非沒有半點情意啊,而是他不能,枕邊之人就是害得自己國破家亡之人的後人,他如何能安然入睡。
“你就這麼恨天家嗎,揚家是自取滅亡,況且天家當政都善待於揚家後人,你到了如今的地位,為什麼還執迷不悟呢?”頭一次,她用這樣的語氣勸了這個她的父親。
穆世濟停頓一會兒,“你是我揚家的人,卻替亂臣賊子說話,姓天的不忠不義,如何配得上九五至尊,國仇家恨,此生我揚氏與天氏不共戴天。”
穆菱柔也看了一眼穆世濟,她覺得他有些過激,有些不可理喻。
“梁先祖不也是篡位,取代了大周嗎,一樣的不忠不義,天下易主本就是常事,父親為何不能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