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髒了城主的眼睛!”
這著實教人難堪不已。
果然,等這一陣笑聲過後,那中年男子的聲音更加卑微又苦澀:“可、可這是我僅有的東西了!城主大人,不是說要天下沒見過的花草嗎?這株花是我們偶然得來,後又精心培育而成,這難道換不了任何東西嗎?”
隨著這中年男人的聲音落下,後頭又跟上了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應是一對夫妻,哭道:“城主大人,求你了!若是再沒有藥,我家囡囡就要活不下去了!你看,她還那麼小啊!怎能還沒見過這世間,就如此去了呢?”
原來是一對中年夫妻帶著自己的女兒來求藥。
且還是人。
看來這妖城對人並沒有那麼排斥。
寧嗣音目光透過縫隙,什麼也瞧不見,只能聽聲。這對夫妻含淚的懇求明顯還是引起了一些小妖的惻隱之心,那些嘲諷之聲消散了下去,轉而聽到有妖為其說話:“城主,我看這人的女兒挺可憐的,那花不能換得一枚丹藥嗎?”
裡面靜了一瞬,似乎是那個城主在考慮著什麼。
不一會,就聽一個低沉又帶著一點清潤的嗓音道:“不夠。”
那對夫妻明顯一愣,轉而哭訴起來,眾妖也紛紛竊竊私語:“就說那是破爛吧!能值當什麼?還想救他女兒!”
“不過城主說不夠,說明那花並不是一無是處吧。得再加上點什麼估計就可以了!”
“加什麼?他還有什麼值錢東西?你幫他啊?!”
在這陣亂糟糟的聲音中,寧嗣音卻是全然沒有過耳,她完全被那聲短促的回答驚住了。這聲音如此簡短,但是她與那少年相處過那麼一段日子,幾乎熟悉他說話的腔調。是以,才這麼一開口,她就知道,這是奚瑾的聲音。
這妖城城主竟然是奚瑾?
寧嗣音略略驚了一下,轉而想起他那一身本事,又覺得這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事了,分明不是一介小妖所能擁有的。
聽到這麼一道聲音,她不由自主更上前了一些,來到了那群小妖的後頭,順勢又往裡擠了擠,不過一會兒,竟就叫她擠到裡頭去了。
對裡頭正發生什麼看得清清楚楚。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正百無聊賴坐在椅子裡,被一眾小妖小心伺候的少年。他一隻手撐著椅子扶手,另一隻手往旁邊一伸,就有小妖恭敬地奉上一杯茶來。
寧嗣音好笑地搖了搖頭,轉眼,就見那對夫妻正跪在中間的地上,愁苦落淚,那女子的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面色青白,幾乎不聞呼吸聲,像是已然死去。
觀這二人年紀模樣,顯然這女兒得來應是不易,是以不會輕易放棄,四處求藥,甚至求到了妖界來。
如此赤誠和堅持,不是為己,而是為了自己的孩子。
這對父母可謂做到了所有,怪道連這群小妖都動了惻隱之心,為其說話。
眾妖議論了一會兒,看看這一家三口,又齊齊看向上頭的少年。
“這一家確實可憐,看那父母,頭發都愁白了,”呂佳不知何時也擠了進來,當先看到了那一家子,頓時心生不忍,“這城主到底要什麼才能——咦,那不是你的小師弟嗎?!”
寧嗣音微微扭頭,果真看到了呂佳睜得大大的一雙眼,裡面充滿了震驚,不可置信,卻立馬拿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含含糊糊地保證道:“你放心,我絕對不往外說你小師弟是妖的事,我嘴很緊的,你信我!”
說完,她又肯定地點點頭:“真的。”
寧嗣音笑道:“好,我信呂道友不會說。”
呂佳拿下了自己的手,心中有很多話想說,但此情此景顯然不合適,只好先憋住了,小聲道:“你小師弟看起來有些冷酷啊,應該不會隨意與那□□吧,看那些妖說的,似是還要加點什麼東西。”
寧嗣音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
那個懶散坐著的少年雖則還是那般熟悉的模樣,但看起來確實多了幾分冷酷,莫名顯得不好惹,褪去了那層乖巧討喜的皮。
是以在妖界,在他的地界,他將如何行事,她全然不知。
不過,總覺得,奚瑾應當不會眼睜睜看著那女孩兒就此死去的吧。
正在這時,眾妖之中傳來一個清朗的少年聲音:“不知加上這一物,可夠換得城主一枚救命丹藥?”
竟有人出聲相幫了?
話音一落,群妖交頭接耳,嘀嘀咕咕著紛紛站到兩邊,給那出聲的少年讓出一條道來。
寧嗣音也循聲往那方向看去,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下一刻,就聽到了呂佳驚訝的聲音:“這小子怎麼也偷偷來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