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在爭吵,倒也是情有可原。畢竟茲事體大,不動怒才是不正常...
而如果這些都還算在蓮心預料之內的話,接下來的一個聲音卻叫她大吃一驚。
“——唐二娘子,你眼下責備李月仙也沒有用,還是趕快想個法子堵住臨安中的悠悠之口吧!真叫臨安府的人以為李月仙是故意弄虛作假,到時候可就來不及了。”
那貴婦聲音卻並不對這個中肯建議買賬:“朱娘子,我還沒有怪你,你倒先跳出來了嗎?若不是你將你自己的詞混進詩稿中,我兒怎會誤將你的詞當作她姨母的?我沒苛責你為了用自己的詞揚名,已夠留情面了吧!...”
聽到這裡,屋中發生了什麼已一目瞭然。
蓮心簡直大驚失色。
糟了,朱淑真怎麼孤身一人跑到李府來了?
朱淑真本身在臨安府風評不好,又是一副吟風弄月的文人脾氣,受了些氣就愛寫詞抒發出來,有時候甚至為了寫些好詞還特意在相好面前自哀自嘆,搞出一些矛盾之後體味著痛苦順勢寫出好句。
這樣的她,真要是和脾氣高傲的唐二娘子對上,日後再因此寫上些抱怨影射的什麼詞,簡直不敢想會是什麼世界末日的場面...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蓮心在門外聽著她們爭吵,呼了口氣。
來的路上,她就已瞭解了在她睡夢中時發生的事和眼下的狀況。
她和李月仙拿到炙肉宴上給眾人傳閱的,確實不是唐琬所作,而是朱淑真一次來旁觀她們整理詩稿而不小心放進去的自己的作品。
而在蓮心等人對此事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還對這幾首詞大加宣傳,露出紕漏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昨夜一場達官顯貴的宴上,朱淑真往日分手分得難看的一個權貴相好認出了朱淑真的筆跡,將此事揭露了出來。
而昨夜此事發生後,宴上眾人雖均訥訥不語,但想也知道,權貴之間沒有秘密,此事想來不過三日就會再次像剛散佈出去的“唐琬與趙郎君婚後感情甚篤,並非因為陸遊才鬱郁而死”一樣廣為人知,甚至傳得更快、更廣。
可朱淑真也實在少有被人這樣懷疑的時候,一聽唐二娘子的話,實在勃然大怒,顧不上考慮更多便嚷起來:“我沒有!...”
話只說了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辯解,卻被唐二娘子忍無可忍地打斷:“不必再多言!朱娘子,實話告訴你吧,我是看在魏王與你曾...的面上才對你客氣的。今日家中本就忙亂,真個沒空與你這位客人再囉嗦了。你再夾纏,我與魏王家中也有些交際,到時候將你這一年的相好名字都報給他們,如何呢?”
這話一出,素日灑脫不羈的朱淑真卻僵住了。
許久,她驚喘一聲,腿失了力氣似的,身子都搖晃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聲音漸消弭於無聲。
方才的神氣樣子一瞬間都沒了,她連嘴唇都顫抖,像亂顫的花枝一樣,除了美,更是流露出絕望的神情。
與之相反的是唐二娘子。
她居高臨下地俯視朱淑真,以一種知情人獨有的緘默特權,就那麼略夾冷笑地看著朱淑真。
而朱淑真幾乎委頓在地上。
半晌,才生生嚥下了一口氣,垂下頭,低聲求:“唐二娘子,方才是我不好,不該插手你的家中事。還請你不要...”
雖然不知其中的內情到底是什麼,唐二娘子又為什麼能拿一個名字就這麼輕松地拿捏住肆意自由了多少年的朱淑真,但即便作為一個旁觀者,也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蓮心三步並作兩步踏進屋裡,把朱淑真擋在身後,朝唐二娘子行禮,“唐娘子,此事因我疏忽而起,便由我擔責。還請你不必再與朱娘子爭吵了,我一定想出辦法解決此事。”
和朱淑真不一樣,這蓮心小娘子是真的能辦事的人,身後又有辛家這一尊靠山,就是心裡真生氣,也不能擺到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