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手,私藏和“恩怨爾汝來去”。
夕陽的光脹滿了整座小樓。
那種輝煌、明亮, 看起來根本不像一種事物即將消亡前的場景。
“或許是因為夕陽西下本來也不代表消亡吧。”
三郎眼睫低垂,調著琴絃,那夕陽的光照在他面上, 把睫毛打出一片裙邊似的陰影, 那種精緻,幾乎不像真人,“夕陽過去後,說明到了夜晚到來的時刻。你說對嗎?”
講這幾句話的時間裡,他心分兩用, 一邊半跪在琴下調弦,一邊與蓮心講話。
過了一會,沒聽見蓮心的回應。
他便抬頭, 朝正有一幅出神樣子的蓮心笑笑,沒有繼續方才的話題,“前幾日忙, 倒忘了問你, 你是怎麼想到叫我彈琴來抵扣的?”
蓮心方才故作若無其事和他閑聊的心情立刻沒了。
就像野生動物嗅見天敵味道一樣,蓮心如果有耳朵,恐怕早已豎了起來,她警覺地小心道:“三哥, 我攪擾到你出去見客了?”
“沒有。何出此言?”
辛贛一邊整理琴身下的絡子,一邊道, “我是說,你還挺聰明的。此舉與空手套白狼何異呢?”
說罷,露出一種忍俊不禁的神情來, 笑著搖了搖頭,又垂下臉去調琴了。
蓮心愣了一會兒, 才想明白三郎這句簡單的話。
不像那些充滿藝術氣息的琴中大家,三哥彈琴,確實不費心也不費力,只是因為容色過人才誤打誤撞有一個“千金琴”的名號。
只靠彈一曲就能換來別人幫助,他覺得頗為劃算,倒也不難理解。
她便笑笑:“噢...我是當時什麼都給不了她,所以才只好想到三哥你了麼。”
三郎便也不奇怪了,點了點頭。
只是,蓮心站在一旁,有些迷茫地撓撓額角。
三哥對她的態度,為什麼會像之前一樣,像二人完全沒有發生過那一場暗流湧動的對話一樣呢?
在場的人不止他們兩個,蓮心並不能問出口。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辛贛已經將琴絃調好了。他最後撥弄了兩下琴,確認了音準,便站起身,拂了拂琴絃挑動時掉落在衣裳上的浮土。
這來回的幾句對話間,蓮心也琢磨出了一點味。
此時再看一眼,仍見他頗為放鬆、似乎並無尷尬難過的神情,便也鬆了口氣,一邊看著他的神色,一邊有些小心地與他玩笑:“三哥,你這琴也太舊了。果然琴藝不精,都是沒有苦練的緣故,瞧瞧,這上面都是土呢。”
說完,狡黠朝他一笑。
三郎被揭了老底,輕拍了一下蓮心的腦袋。
兩人的腦袋又湊到一塊。
他低聲苦笑:“饒了我吧。大庭廣眾,說這個做什麼。”
不知為何,蓮心敏捷更勝往日,立刻反問:“三哥就這麼怕李娘子和朱娘子聽見麼?”
她笑道:“不像三哥往日作風麼。”
這和那兩個人有何關系?人多口雜,臨安府的流言又是傳得最快的,他不練琴這事若是傳到他老師耳邊,只怕以後會被老人家追上門來也說不準。
到時候,他的好日子可就過到頭了。
一想到那場面,就是性格淡如三郎,也忍不住想要流汗——他在琴藝上的老師,是臨安府出了名的琴痴,那逼人練琴的法子層出不窮、前無古人,是個人都不想被他盯住。
所以,不練琴這事,著實不能叫人傳出去。
想著這件事,三郎低頭,要與蓮心說什麼。
而蓮心面上的表情卻令他微微一愣。
“怎麼了?”
辛贛半蹲下來,與她視線平齊,手指輕輕按一下她的眉心,目光很溫柔,“緣何皺眉呢?”
蓮心卡殼:“我...”
她皺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