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二孃便轉而與三郎道:“三哥,你以後娶妻,不會也這樣吧。”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被這麼問了,三郎也沒見惱,只一邊等著翁卷落子,一邊耐心等她說出理由:“我怎樣?”
“娶了一個,心裡還想著另一個;或者娶了下一個,就將前一個忘得幹幹淨淨呀。”
二孃道,偷偷摸摸自認為隱蔽地示意一下陸子坦兄弟和姜夔兩個方向,“這可不好!若真那樣,我們都會說你的!”
三郎好笑,真是都不曉得她在問些什麼:“我心裡想著誰,我怎麼不曉得。”一邊將手指放進裝著棋子的甕中攪了兩下。
黑子被他從甕中拈出來,卻不落下,只在他指尖滑來滑去,黑與白,對比成極為強烈的雙色。
二孃:“是說你不能娶了一個之後,心裡還想著另一個。我哪裡說過你現下心裡想著誰?”便朝三郎做出鬼臉,“三哥現下和蓮心姐姐一樣,聽不懂人講話呢。”
三郎忍俊不禁,支著頭,沒再回什麼。
這時候,翁卷在對面“唉”地嘆了口氣。
他放了白子,投子認負,又忍不住瞪了眼在一旁說話沒有一刻停的二孃:“就聽你講話了,我們幹脆不要下棋了。”
嗡嗡個不停,給他煩得騰不出腦子來,棋路沒想出來,倒是滿腦袋都是什麼“三哥心裡想著人”的什麼話!
二孃不好意思地嘻嘻笑了下。
翁卷見講不出什麼,便也認了倒黴,索性轉向三郎,正襟危坐,嚴肅問:“所以,三郎心裡想著什麼人?”
...
方才翁卷話音落下,叫周圍的人聽見了,也轉過身來跟著笑。七嘴八舌的,反倒叫三郎找準空隙,脫了身。
他靜靜走到了屋子門口。
屋外空氣凜冽,只聽得見遠遠有人燃放爆竹的聲音,卻聞不見硝煙味。
身後有人在問:“你受不得那個味道吧?幸虧韓伯父家沒有放呢。”
三郎身子被裹在寬大的玄色鬥篷裡,襯得下巴像荷花尖一樣,輕輕一點。
他有些出神的樣子,也沒注意來人是誰,一邊神遊天外,一邊答:“老師簡樸。就是放了也不多,不影響我...”
直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輕輕笑聲,三郎才略停了話音,回頭看去。
他鬥篷的衣擺也隨之飄起弧度。
蓮心抱著手爐,歪頭朝三郎笑:“三哥,是我呀。”
見三郎沒講什麼,蓮心便一步步走來,狡黠笑道:“三哥就是想得多。方才將我當外人了,是不是?我猜就知道呢。”
她早發現了,三哥和外人講話時話少,其實每個字都是先在心裡轉一圈才講出來的。
方才的話也是滴水不漏,任誰來都挑不出毛病。
果真像阿孃所說的一樣,他的脾氣對家人來說是可靠了,叫人能放心倚靠他,有他在不怕出錯。
可對他自己,這樣思慮,身子又怎麼好得起來呢?
看著蓮心盯著他滴溜溜直轉的眼神,三郎莞爾。
蓮心就是這麼機靈的小娘子。有時候講話直白,雖有人會覺得太直接,其實只是機靈的體現,她不屑於和人繞彎子罷了。
但正像他對蓮心的評價“直白”一樣。
蓮心的直白,從不分物件。
“三哥,你今日為什麼不肯叫我碰了呀。”
就在三郎想畢方才的想法時,蓮心拉住了三郎的手,將心中疑問直接問了出來,撅起嘴,“你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樣子,瞞別人還差不多,騙我,做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