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凜央感覺摟著自己腰的手鬆了幾分,又迅速收緊。
惜雙道:“很久以前麼?你見過我?”
剛才那反應分明是認識的,至少見過,惜雙眼睛裡轉瞬即逝的錯愕,盡收她眼底。林凜央問:“既然沒見過,為何一直跟著我?”
“追你,自然是想娶你。”
“什、什麼?”林凜央愣怔著瞅著他,聲小如蚊吶。
惜雙輕笑一聲。
林凜央再遲鈍也能聽出笑聲中輕薄之意,猛地推開惜雙,又把手中火紅額帶砸在他胸前:“九尾玄狐是明淮上陸最為淵源的妖族,也是唯一的妖神族,卻有你這般輕浮行徑的後裔,實乃大恥!”
林凜央太用力了,使得他倒退好幾步才穩住身形,看著她滿臉通紅,氣得就差跳腳的模樣,更加想逗一逗,撿起腳邊的額帶,貼著額頭邊系邊道:“我們狐族求愛一向如此大膽,吃不消麼?我不過行程與你相似罷了,何來跟著你一說呢?”
什麼?他的意思是,她自作多情地認為他喜歡自己,所以才會有一直跟著她的錯覺?惜雙就順坡下驢調戲說要娶她?自己差點當真才是最羞恥的。
林凜央深吸一口氣,用平白無起伏的語調,快速反駁:“在許府親眼看到了怨魂和兇屍面不改色心不跳,姑且可以認為你是遊遍四方,見多識廣;可你對許家女兒下的診斷就怎麼也說不通了,普通郎中最多隻能診出人是否被風邪所染,而你卻能知道許家女兒是受至陰至寒之物所侵襲,我猜測你並非普通江湖郎中,是懂醫術的同道中人。許府地下那遭就更奇怪了——至陰至寒之物有幾十年修為的修士湊近點都會被陰濕之氣侵襲,你卻在有水淩簪的地方呆了近乎半個時辰,依然撐著一口氣,事後更是隻診療區區半月,又生龍活虎來天穹派拜師,在我眼皮子地下耍花招,把《鬼蜮錄》偷了去!”
說起這個林凜央氣兒就不打一處來,她從未被障眼法戲耍過,就連專修精通並慣用此法的於淺,在林凜央受師傅之命監督她抄寫,她躲懶施法把白紙謄得滿滿的,林凜央一眼就看出破綻來,硬是盯著她一筆一劃都抄完才罷休。
卻在惜雙這裡著了道,簡直稱得上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鬼蜮錄》還給我!”
林凜央十分想踹惜雙,但不知道他會不會還手。只要惜雙還了手,那一場架是免不了要打的,沒有金丹的小女修和天生自帶金丹的忘憂君較量沒什麼看點——鬥法的話,鳳尾玉令裡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就算儲備充足,人忘憂也能一個手指頭就把她摁在地上動都不能動;要是幹打架,兩人身量懸殊擺在那呢,更沒勝算。思及此,林凜央只得將那一腳對柔軟的草地狠狠一跺。
惜雙看了眼伸過來的手掌,輕輕拍了一下:“聽你說完再還,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我……是、是怎麼分析我的。”一表人才的忘憂君被林凜央瞪得下意識抬手護頭,連忙改口,彷彿他再說下去,就會朝他腦門上來一下。
“還有你那把劍,劍身雖鏽跡斑斑,劍鞘與劍穗做工精細,絕不是凡間普通鐵匠鋪子裡打造而成的,其材質在明淮上陸更是少有。嗯,你可以解釋為這點上好的銀是你四處遊歷時,偶遇某位打怪受傷的修士,對方為了感謝你救命之恩而贈與你的,但你告訴我是哪位修士如此大方,給了你能製成樣式不帶重複的發冠、藥瓶、腰帶等等一水兒相同材質的銀,這得是座銀山了吧?還有你腰間那銀葫蘆我很是眼熟,卻叫不來名字……”
“所以,你在天穹派見到我時就知道我是誰了?”惜雙靠著樹問道。
林凜央坐在剛剛膈得她生疼的石床上,她怎麼也想不通,這草這麼軟,幹嘛非要把她放在硬邦邦的石頭上啊。
林凜央兩手撐著石床邊,天邊的夕陽餘暉透過雲層,把迎面的她染得紅彤彤的。林凜央面對面仰著頭對惜雙道:“不,那時只是覺得你應該是醫藥名家的公子,沒往狐族那方面想,且你與其他世家公子小姐出現在招士日當天,我更加不會認為你是妖了。話說回來,身為狐族三公子你為什麼會來天穹派拜師?”
夕陽染紅了整片天空,仿若熊熊烈火肆意得吞噬著天邊,把惜雙身後遠處山的輪廓清楚勾勒出來,長身鶴立的他彷彿鍍了一層金粉,微微發著光。林凜央迎著光看不清他神情如何,只見他在萬道金光中直起身子,蹲在她面前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道:
“我想見你,所以就來了。”
惜雙蹲在林凜央小腿前,只要她一抬膝蓋就能把這個剛剛還在嘲她自作多情,現在又款款深情變臉堪稱一絕的人踹個四腳朝天。可她沒有這樣做,只是定定地回瞧著他。
也許是夕陽太溫暖太柔和,照得她渾身舒暢:也許是風兒太過喧囂,擾得她心緒紛亂;抑或是惜雙輕聲輕語的尾音依然回蕩在耳邊,使得她不敢亂動,彷彿動作幅度大些,眼前的這一切就會如泡沫般瞬間幻滅。
惜雙瞅她的眼神與第一次在許府相遇時如出一轍,熾熱洶湧,認真虔誠,令人無法忽視避開,也招架不住。林凜央心跳速度達到前所未有的快,心中的小鹿馬上就要跳出來了一樣。
不行,得堵住。林凜央如是想,撐得發麻的雙手慢慢朝惜雙臉頰伸去,同時側著頭緩緩彎下腰——
“吱!!”
就在掌心即將碰到的剎那,被一聲悽厲的鳥叫聲打斷了。
林凜央刷地站起來:“是雲深!師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