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她原本只用死一次,可以往生。”
“安信,那日你與邊心遠是隨機遊歷到蒼鳳鎮的?”一直緘默的惜雙突然開口問道。
結伴遊歷在修真界並不是什麼稀奇事。修士們沒有異務在身,但又想降一兩只妖魔,來提升實力積攢名氣,可一人打怪未免太寂寥了些,便拉上同門師兄弟一起,既能排憂解悶又能穩操勝券——人多力量大嘛。
非同門再厲害關系再好也不考慮,原因無他——怕洩露本派機密。
修士們捉的都是非正常之物,難免會碰到具有迷幻功效的東西,意志不堅定者很容易中招。
而他們兩就有些不同了。
安信是前宗主的兒子,也是安一歡的堂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安信一直是被以繼承人培養,陪讀的安一歡盡管年齡稍大,卻對未來長安律卷持有人抱著敬畏心。哪怕是自己剛成宗主那段時間裡,這份敬畏依然存在。
且那段時間安信先後經歷了父去世母失蹤,心情正低迷,需要人排解,是以,在安信與邊心遠剛來往的那段時間,安一歡並沒有阻止。
後來越來越密切的往來,直到邊心遠住在了安闕宗,安一歡終於坐不住了,第一次以宗主之名規勸安信“關系不要過界”“讓一個外人住在安闕宗太不合規矩”,他則用“我有分寸”“不會住太久”搪塞。
一次如此兩次如此,久而久之,日理萬機的安一歡便懶得管了,畢竟安信修為擺在哪,意志力堅定得超乎常人,她也相信他知道輕重;而鹿北呢,那時安巖剛去世,正愁沒機會接近新宗主,一個小徒弟便能攀上安闕宗他自然是求之不得,至於門派機密什麼的,早在為了討好安巖是倒了個精光。
邊心遠若與安信交好,他是絕不會利用鹿九山莊的機密作妖的,安巖的兒子做不來這樣的事,還有可能在鹿九山莊遇到困難時,看在邊心遠的面子上拉一把。
安信和邊心遠修真界所知唯一關繫好到不必拘泥於此的兩人。
安信嗓子發出一聲唔。
惜雙嘆道:“十二年,幾乎沒離開過你身邊,親兄弟也不過如此了吧。”
十一年前,邊心遠父母去世後,安信就把他帶在身邊,一起遊獵處理異務,邀他去洛水城小住,能帶著絕不撇開。
昔日的安小宗主為何對鹿九山莊一個不起眼的小徒弟如此上心無從得知。有不怕死的問了一句,安信答非所問避重就輕。他越是含糊其辭,外人就越好奇,與他打交道的總會旁敲側擊提一嘴,問的人多了,安信就開始罵人,罵他個狗血噴頭,自此無人敢提及此事。
你不說,那我就瞎猜唄。
總有那麼些個人閑著沒事,對他們所認為的不合理進行編排還傳播——安信有孌童之癖,看上邊心遠了;邊心遠是安巖的私生子,安巖臨終前囑咐安信,不認祖歸宗就好好待他;甚至連安信是邊心遠的爹都敢猜。
這樣的言論當然只敢在背後嚼,但也難免會有被當事人不經意聽到的時候,邊心遠會二話不說上去理論或大打出手;安信卻從未因此事掐過架,不知是沒聽說過,還是聽說了當做沒聽說。
翻過山坡,風攜著一陣似有若無淙淙流水聲穿谷而過,不遠處河水在燈草閃爍下反射出粼粼波光,溫和似慈母的目光。
“你認識念澤君?看起來關系不一般啊。”很明顯,安信並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林凜央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偏頭沒轉身瞅著惜雙道:“是狐族人?”
“我——“惜雙拖著音故弄玄虛,“歧黃之術是他教的。”
安信呵呵一笑道:“小姑娘,他渾身上下哪一點有狐妖的樣子?一沒妖氣二沒狐味,肯定是常人。”
“初沐陽城早就不讓收狐族以外的人進去了,念澤君都認識你想必至少父輩就在初沐陽城落戶了吧?這麼說,我們還師出同門了?幸會幸會。”燈草暗下,遲遲不明,安信拍拍與之並肩而行惜雙的肩膀,權當冰釋前嫌。
就在安信收手之時,燈草刷地齊亮,宛如外頭白晝,在昏暗之下待久了,冷不丁來這麼一下,三人皆被強光閃痛眼用手背遮了下。
移手睜眼,只見一根粗糲的樹枝已近在咫尺,眨眼功夫在安信腋下捲了幾卷,速度之快令人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他掙紮著一手捏訣聚靈光直指枝條,一手召淩虛在背後自下往上揮,同時進行,但毫無作用,靈光被樹枝上面的綠葉吸收,淩虛劍倒是斬斷了枝條,可不過須臾又重新接上,只餘下粘稠濕滑的液體滴在安信手上。
幾乎同時,林凜央執著霜白利刃朝樹枝揮去,樹枝瞬間開叉,迅速往她身上蔓延,搶在利刃碰到枝條之前將林凜央雙手緊緊捆住,霜白利刃錚然落地。
樹枝一收,將穿成珠子似的兩人往河裡拉,惜雙一把抓住空中纖細的腳腕子,還沒使勁就被一股無法與之抗衡的力量牽扯住。
咚!咚!咚!
三人先後被拉進了水裡,水花接二連三迸起,一次比一次高。須臾,湖面如黑鏡無波無瀾,誰也想不到方才有三個活生生的人被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