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已故太常崔玄府內後院杏林之中,一塊十步見方的草地緩緩升起,露出一個嵌著臺階的地道,黑幽幽地不知通往何處。不一會兒,洞中傳來人聲,動靜越來越大,崔明友示意僕人將輪椅推至地道入口。
孫榮的腦袋率先從地道中探出,看見輪椅上的崔明友,不勝唏噓道:“崇信侯!本將軍至今記得你當日在懷塢慶功宴上的舞資,不想未滿一年……”不禁老淚縱橫。
歷朝以來,崔氏世代為官,看慣了興衰成敗、王朝更迭,也便養成了時時留條後路的家族習慣。這個地道便是崔玄的父祖一點一點偷偷挖成通往洛陽城外的秘道,以便萬一哪天禍從天降,自己一門可由此逃出城外。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真到了他們的後人用到這秘道之時,卻不是為了逃生,而是作亂。
崔明友拭淚:“比起家人所受之罪,我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
孫榮走出地道,緊緊握住崔明友雙手:“崇信侯放心,本將軍一定替你討回公道!”
崔明友微微一笑:“胡氏亂國,懷侯舉義兵肅清朝堂,崔某自當略盡綿力。”
就在二人閒話之際,兵甲加身、殺氣騰騰的孫榮部眾一個接一個地走出地道,很快便將後院擠得滿滿當當。孫榮環顧了一下四周,忍不住朝崔明友出言相詢:“崔府雖在洛陽皇城之中,可胡氏諸人此刻皆在一牆之隔的宮城之內,崇信侯讓人帶話給本將軍,可兵不血刃攻入宮城,不知到底有何良策呢?”
崔明友也不解釋:“懷侯跟著崔某便知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行動吧,再晚片刻這崔府只怕都要被懷侯的部下們擠爆了!”
崔明友領著孫榮及他手下數千先鋒一路行至宮城之東的萬歲門下,夜色之下城門緊閉。巡哨的禁衛軍很快便發現了這群不速之客,孫榮不禁一陣緊張,拉扯著崔明友衣袖:“崇信侯!”
崔明友並未理會,朝城樓上低喊:“三哥?”
牆上一角射出幾縷火光,光線漸漸轉亮,一個身著禁軍校尉甲冑的男子舉著火把現出身子:“明友來了!”
崔明友指著孫榮:“懷侯親至,三哥還不開門?”
城門大開,崔明友向孫榮介紹道:“此人名叫崔穆,乃是崔某堂兄,現任長水校尉一職,這幾日正好負責這萬歲門的防衛,話不多說,懷侯自便。”
孫榮朝崔穆匆匆抱拳一禮:“幸會!改日再與將軍暢敘。”領著部眾往宮內殺去。
孫榮的部眾源源不斷地從秘道中湧出,很快便控制了整個洛陽城。在崔明友的引路下,元業、胡深、胡淵、胡守中、甚至已無官職在身的胡敦、胡進善等胡氏諸人都稀裡糊塗地送了命。而孫榮本人則領著那數千先鋒直奔新皇元長青所在的崇文殿而去,新皇年幼,胡碧珠便以太后的名義名正言順地搬了進去。
崇文殿中諸人此刻俱已入睡,安書聽得外間人聲鼎沸,忙不迭地出來檢視,正撞見提劍殺來的孫榮等人。
“你們是何人?還不停下!難不成想造反嗎?”見對方所穿並非禁軍軍服,安書心知不妙。
孫榮陰笑:“造反的乃是住在裡面的人,我等是平亂的大忠臣。”絲毫沒有停步的意思。
安書張開雙臂欲攔住孫榮:“陛下就在裡面,驚擾了聖駕你們可擔不起!”然而此舉無異於螳臂擋車,孫榮無意與她糾纏,不假思索地便揮劍了結了她的性命。
房門被狠狠一腳踹開,胡碧珠摟著哇哇啼哭的元長青,望著孫榮諸人,驚恐萬狀。“你們……你們是誰的部下?”胡碧珠終於鼓足勇氣問道。
“臣孫榮,給太后問安!”孫榮抱劍施了一禮。
胡碧珠頓時驚得面無人色,嘴唇不自主地顫動起來:“你,你們想做什麼?”
孫榮倒提手中之劍,緩步向前。一路來所殺宮人侍衛無數,孫榮的劍早被染紅,鮮血順著劍鋒滴落在地板之上,發出“嗒、嗒、嗒……”的聲音,在此刻的房中顯得格外清晰。每滴一滴鮮血,胡碧珠的心便隨之顫抖一下。“將軍且慢,若將軍放過哀家,哀家封你為大將軍,掌天下之兵,主大魏之祀,可好?”
孫榮邪魅一笑:“這個就不勞太后費心了,大將軍的印綬,臣自己會去取。”
“來人!來人!捉拿反賊!”眼見孫榮越走越近,胡碧珠慌得雙腿亂蹬,聲嘶力竭地喊道。
“太后就不要白費力氣了,您的侍衛們都在黃泉路上等著給您護駕呢!”孫榮言罷,揮劍劈下。可嘆胡碧珠登上這太后之位才沒過幾天,便死於宮變。若死後真有地獄,不知她見了元曜會說些什麼。
見孫榮收劍入鞘,孫威指著哭鬧不已的元長青:“將軍,這小皇帝怎麼辦?”
“殺。”輕描淡寫地說完這個字,孫榮已在十步開外。
次日,孫榮在太極殿召集百官議事,商議胡氏一門與元業的定罪及新皇人選問題。因昨夜孫榮以雷霆之勢攻入皇宮,殺死太后胡碧珠與皇帝元長青。這二人乃是大魏身份最尊貴的兩人,孫榮尚且說殺就殺,更何況其餘,對於他的“邀請”,洛陽諸公卿不敢不答應,唯恐一不小心得罪了他。當然,並非所有到場之人都是迫於孫榮淫威,其中也不乏如韋雍、周正之等真正關心大魏命運的忠義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