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難以置信地看著元曜,這個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乖兒子也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不再惟自己之命是從了。她心念電轉,胡氏一門的能力如何她再清楚不過了,今時不同往日,四方征戰不休,若讓胡守中獨領禁軍到底會不會出亂子,說實話她也不太敢確定。而讓花子都與胡守中共領禁軍倒不失為一個折中的辦法,既保證了胡氏的權力不受動搖,又不至於在有事之時無人可用。而且自己百年之後,政令總歸要交與元曜。若元曜此議得以實行,無疑賣了一個大大的人情於元睿花子都二人,這二人以後將會更加死心塌地地效忠於元曜。
元曜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太后,親政以來,今天還是他第一次事先未和太后商議即在人事任免此等大事上發表意見,不知太后會作何反應,心中難免有些緊張。見太后默不作聲,元曜不自覺地連嚥了好幾口口水。不料在短暫沉默之後,太后贊同地點頭道:“哀家覺得如此甚好,就依陛下所言,進胡守中為羽林監,花子都為虎賁中郎將,二人分領羽林、虎賁二軍,翼衛京師。眾卿以為如何?”
太后都明確表態了,哪還有人敢說半個不字,百官齊呼萬歲,讚歎陛下睿智,太后英明,只是胡氏諸人心中難免有些悵然若失之感,為那被人分了一杯羹的權力而感到怏怏不快罷了。
散朝之後,元曜叫住元睿,說是陪他四處走走。自上次崔府相遇,二人再未見過面,加上此次元睿南征歸來,更是話題不斷。二人一路說說笑笑,不覺又到了碧峰林。元曜突然收住笑容:“元睿,剛才你也看到了,滿朝之上,一半以上皆是胡氏黨人,朕以後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
元睿愕然:“皇兄要對胡氏動手?”
元曜:“然!不過胡氏是朕母家,與朕血脈相連,朕不會置他們於死地。可你看看胡氏一門,胡深尸位素餐只知攬權,胡淵衝動易怒不識大體,胡敦貪生怕死百戰百敗,胡默……接觸雖不多,但單看他養的女兒就知此人德行如何。而圍在他們身旁的又盡是一群毫無底線的小人,長此以往,我大魏危矣。朕想做的只不過是澄清朝堂,將名位還於有德有能之人。所以今日朕才會無論如何都要替花校尉爭一把。”
元睿:“臣弟先替蝴蝶謝過皇兄,不過皇兄欲為之事只怕太后不會同意吧?”
元曜嘆氣:“朕也知道只要太后還在,要撼動胡氏地位自是千難萬難。然太后百年之後,朕斷不允許胡守中、胡進善之流繼續如他們的父輩般竊居高位,玩弄權柄。元睿,你可願助朕一臂之力?”
元睿慨然道:“皇兄既是元睿的主君,又是元睿的兄長,不論皇兄作何決定,元睿必當生死相隨!”
元曜熱淚盈眶,緊緊握住元睿雙手,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由於被元曜邀去談心,元睿回府時已過正午,好在永寧寺也不遠,元睿稍作休息即與孫倩準備啟程。
正欲出發,上官乾找到他們:“聽說殿下與王妃要去永寧寺,在下也想一起前往,找覺遠大師講講話。”
元睿猛地一拍腦門:“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前輩與覺遠大師大仇得報,是應該告知大師一聲。”
“什麼大仇?”孫倩一臉茫然。上官乾雖已將十年前與段九天之間的恩怨告訴元睿,然而孫倩對此還是一無所知。
元睿向孫倩簡單說了上官乾的往事,朝上官乾道:“不過覺遠大師肯定會雙手合十,如此說道‘阿彌陀佛,往事已矣,老衲早已放下過往,知與不知又有何區別?’前輩你說是嗎?”
孫倩拍手鼓掌:“睿哥學得太像了,不過我認為最壞的還不是段九天,而是那個什麼‘少主’與‘黑無常’,不知他們最後會有什麼結局。”
元睿深表贊同:“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惡人遲早會有報應的。”他哪知道,他口中兩個惡人之一的黑無常沈坤早已遭到報應,而且他與孫倩還親眼看著這個惡人的頭顱被當成祭品擺在孫倩父親孫伏虎的靈位之前。
三人來至寺門,負責接待的依舊是上次元睿來找覺遠時見過的那個知客僧,正如元睿預料,他的態度較上次明顯冷淡了許多,一路上話也沒幾句。不過元睿反而覺得如此更加自在,果然自己還是喜歡過無拘無束,沒有人在四周時時刻刻曲意逢迎的日子。只是自己真能過上這種日子嗎?他越來越不敢確定了。
行至半途,上官乾自顧自地拐到另一道上,知客僧慌忙上前阻攔:“施主,你怎麼不跟著小僧自己亂走了?”
上官乾瞪了他一眼,看得他往後連退數步:“什麼亂走?老子去找覺遠大師還用你帶路?”
“那也……”知客僧還待再說什麼,但看上官乾眼中的兇光一刻不停地灼燒著自己,想想還是少招惹他為妙,話到嘴邊又臨時改成了,“那施主自便……”
上官乾冷哼一聲,徑自找覺遠去了。
覺遠見到上官乾微微一怔:“上官施主,你不會又吵著要回來吧?”
上官乾:“大師放心,比起大師,殿下確實更需要保護,我不會纏著大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