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芸竹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她記得之前閑來無事時,曾在樓下走廊的佈告欄看過。女人的證件照被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一眼看過去很權威。
尹書華掌心細膩,並非像常年持刀的醫生略帶薄繭。坐到她這個位置的人,已經很少需要親自去操勞。
不知為何,她對眼前的女人生理性排斥,匆匆擦過便收回手。
“院長好。”畢竟江夢合的安危全憑醫院一句話,印芸竹對她態度還算恭敬。
尹書華並不感到意外,笑道:“救死扶傷是醫生的天職,我一定會安排最好的醫生給江小姐護理。”
“哎,發生這種事情,我也覺得惋惜,”她無奈嘆道,“之前照顧黃先生時,他的精神狀態明顯不佳,早知當初該留院觀察才對。”
許多還未來得及痊癒的病患執意出院,一系列的並發症不能及時察覺,心理偏向抑鬱也是常有的事。
半面牆寬的藍色布簾被拉上,刺眼的燈光透過。印芸竹淡淡嗯了聲,沒再言語。
等醫生推著裝置走出來時,焦急詢問:“她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才能醒?”
“失血過多,加上第二性別敏感,許多藥物要謹慎使用,”醫生覷了眼,“你是患者家屬?在這表單簽一下字。”
“我……”印芸竹難以啟齒,“我不是,朋友行嗎?她家裡沒人了。”
“沒事,後期護理看仔細費用,不是什麼動刀的大事。”醫生擺手。
印芸竹一筆一劃在表單簽下名字,彷彿和躺在床上的江夢合締結某種奇怪的聯系。尹書華又囑咐幾句,便和醫生離開病房。
貝嘉麗靜默許久,才來了句:“聽這院長剛才的話,之前她對黃雙還挺照顧的。”
“江夢合的家屬,能不照顧嗎?”印芸竹沒多想,沾濕棉簽擦拭江夢合的唇。
看她忙前忙後,沙發上的人淡淡:“你都在這裡兩天了,好歹回去看一眼小璇吧。”
“小璇不還有你們嗎?”印芸竹垂眼,“她只剩我了。”
“要是有急事處理,那你先回去吧。”她把方才被翻得淩亂的被褥重新掖平。
貝嘉麗又坐了會,起身道別。
白得毫無層次的房間只剩兩人,萬壽菊的花被清水沾濕,氤氳奇異的味道。印芸竹從櫥櫃拿出水果,走進洗手間。從平城回來,她的工作落下太多,準備待會去樓下應付午餐,然後上來辦公。
在那之前,她沒想過江夢合情況會這麼嚴重,畢竟對方甚至強撐著和自己說了會兒話。
水龍頭簌簌,果籃被沖刷得泛著白色泡沫,印芸竹正失神盯著豔紅的果子,聽到外面傳來東西掉落的動靜,顧不得其它,連忙跑出去。
床上被單被掀開,女人起身捂住腰腹,盯著地上被打翻的水杯,眉頭蹙起。
餘光捕捉到人影,她抬眼,仔細打量眼前人。
輕慢的視線落在肩上,激得印芸竹渾身發毛。察覺到對方眸中的陌生,她心中咯噔。
“你是哪位?”長時間未開口,她的嗓音低沉喑啞。
安靜在房間內彌漫,兩人無聲對峙。
印芸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當江夢合重複問話時,體內的血液彷彿逆流。這輩子在狗血小說中遇到的橋段,如今降臨在身邊,讓她彷徨無措。
深吸一口氣,她快速接受這一現實,拖著板凳坐到江夢合對面。
“我叫印芸竹。”
“那你是我的誰?”江夢合歪頭,她鮮少露出懵懂如小動物的神態。
我是她的誰?
印芸竹迷茫了,忽然覺得對方直勾勾的眼神發燙,撇過臉去,半晌輕聲:“朋友。”
這個答案並不能讓女人滿意,她細細咀嚼兩個字,頗為失望:“是嗎,我還以為我們是更親密的關系呢……”
“比如,女朋友什麼的。”
“沒有的事,”印芸竹不想在這個話題浪費唇舌,又試探詢問,“你真的,失憶了?”
有點過於超現實了。
沉浸在回答中的江夢合掀起長睫,四目交彙,約莫半分鐘,她翹起唇角。
隨即,她看到印芸竹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起來,像即將噴發的小火山,從臉頰到耳垂。
“你再開這種玩笑,我就不理你了!”印芸竹惱羞成怒,虧自己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