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方才其樂融融的餐桌頓時安靜。
貝嘉麗詫異地看向三人,印璇也知氛圍不好,糾結啃著筷子的一頭。
印芸竹手一鬆,湯匙瞬間掉進碗裡,發出鐺然的尖銳動靜。
“媽——”心頭竄出一股無名火,她欲言又止,換了副委婉的說辭,“吃飯呢,聊這些幹什麼?”
這話算不上冒犯,然而場上四人全知道她們的關系,氣氛逐漸微妙起來。
“我就問問,不方便說算了,小江一個人多不容易,住院都沒家裡人來探望……”單松月尷尬,沒好氣地瞪向印芸竹。
她只當尋常套近乎的聊天,比如家是哪裡人,在什麼地方工作,有沒有談男朋友,諸如此類。
印芸竹把湯匙撿起來放到旁邊,進廚房拿一個新的浸入海碗。重新落座時,手覆上江夢合的手背,像是無聲的安慰。
女人屈起指節作為回應,素銀戒指被捂得滾熱,彷彿在食指燙出深切的烙印,來證明彼此堅不可摧的決心。
小動作稍微讓人放下心來,印芸竹神經不再緊繃,漸漸放鬆下來。
心中坦蕩時,就是普通嘮嗑,一旦藏了秘密,便會敏感得草木皆兵。
“我工作太忙,怕另一半受不了聚少離多,到現在沒談戀愛,”江夢合心理素質強大,“畢竟是自己的問題,總不能耽誤她們。”
這話說到單松月的心坎:“我家芸芸要是有你一半省心,也不用我天天催。”
“好孩子,沒事的,你還年輕,慢慢找總會遇到好男人。”
印芸竹:?
她坐正身體,小聲提醒:“媽,我二十六了。”
“你也知道自己二十六?”單松月原形畢露,“成天盡讓我.操心,讓你相親跟上墳一樣!”
好像對她和江夢合的態度還真不一樣。
印芸竹抿唇,盯著面前被剔幹淨的魚骨頭陷入沉思。
“對了小江,喜歡啥樣的告訴單姨,我認識不少好小夥……”就連貝嘉麗的油嘴滑舌,都不及江夢合帶給她的一半舒心,單松月笑不攏嘴。
前者明顯帶著逗長輩開心的話術,後者幾乎看不出刻意的痕跡。
也虧江夢合足夠耐心,居然能將長篇大論全都聽完。
“阿姨,其實這些外在條件都是次要的,我更看重一個人的品行。”
貝嘉麗五官擰在一起,差點沒笑出聲來,用口型對江夢合比劃。
你裝什麼啊?
反觀印芸竹,臉色不似剛才,笑容勉強。她實在不想聽江夢合談論喜歡的男人是怎樣的,兩人度過那段困苦的時光沒多久,感情不算穩固。
就怕江夢合真有這方面想法。
“對啊!小江你和阿姨想到一塊兒去了,”單松月比喝醉時還要激動,“現在的年輕人啊,太浮躁,又要長得帥條件好,又要深情專一,要我說,愛情又不能當飯吃,後半輩子要有指望對不?男的條件好次要,結婚以後少給你整么蛾子才是正事。”
“我最近上瑜伽課,認識一個老師的弟弟,看著挺不錯,要不把微信推給你,兩人交流交流?”
江夢合的一番話深得單松月的心,話說完已經開始翻微信聯系人。
“謝謝阿姨,不過不用了,嘉麗比我更親近芸芸,要不先給她說?”女人彎起眉眼,笑得像只狡黠的狐貍。
貝嘉麗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兩人彎彎繞繞半天,居然扯到自己身上,皮笑肉不笑道。
“好東西留給芸芸,我不急。”
一記眼刀掃過來,江夢合目光淬了冰般冷冽,淡淡審視貝嘉麗。感受身旁人低迷的情緒,她在桌底伸手安撫,卻被輕易掙脫開。
長睫在眼下蓄出剪影,印芸竹低頭咀嚼,直到午飯結束,一言不發。
椅子拖動在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響,用餐後,一行人準備休息。照例是印芸竹收拾殘局,她把剩菜剩飯倒進垃圾桶,用過的碗碟摞在一起,放到水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