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趕我走?”她遷就印芸竹的步幅,扶住小孩的背朝停車位走。
風刮在臉上刀子似的生疼,嗚咽呼嘯把房簷掛著的紅燈籠吹得搖晃。小心翼翼開啟後車門,把印璇抱上去,印芸竹這才有空講話。
“你難道不回家嗎?”
她以為江夢合是為了所謂的“想念”,臨時趕過來,除夕夜不守在家裡的人畢竟少數。
剛見過家裡鬧矛盾,她沒心情應付,加上印璇情緒低迷,身為親姐總要照看一二。
再者,自己的私事,尤其算得上醜聞,印芸竹不太想告訴江夢合。兩人隔著一層朦朧的玻璃窺見彼此,給對方無限疊加濾鏡,沉溺在如夢似幻的情事中。
而不是撕下美好的偽裝,把最不堪的往事講給對方聽,好讓江夢合內心生出幾分可憐和心疼。
沒有必要。
“不回。”江夢合自覺地繞到前面,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工作室全空,連勤勤懇懇的葉熙陽也要回家陪孩子,她還是搭了對方的順風車來這家小面館。
“我那裡沒地方給你住。”印芸竹上來。
額間被人用指腹抵住,面對突如其來的靠近,她沒反應過來。
“心情不好?”江夢合順著她的下頜線緩慢揉.捏。
這一舉動太過大膽,生怕後座的印璇醒來看到這一幕,印芸竹難得側臉躲開女人的觸碰。
“我現在沒心思。”
“我住客臥也行。”
江夢合笑,從車燈散發的微芒中,依稀辨別她的眉眼。
“好巧,我今天也沒心思。”
說來也怪,除了床上那檔子事,兩人情緒似乎從來沒同步過。像長成彼此依偎的藤蔓,互相汲取對方的愛意為養料。
此消彼長,就是完美契合的兩塊拼圖。
江夢合很少像現在這樣直言,大多數時候,女人態度平淡,如同一杯無味的溫開水。她靜默站在那裡,無端在人群中劈開一道隔閡。
很難想象她情緒激動會是怎樣的場面。
腦海思緒重新轉回來,照顧別人久了,印芸竹下意識詢問:“你為什麼沒心思?”
這話帶著哀怨,和質問伴侶為什麼不愛自己沒有任何分別。意識到失言,她咬了下舌頭。
“那你為什麼沒心思?”江夢合側臉,眼底沉澱濃墨般的心思。
“沒心情。”
“為什麼沒心情?”
往日的江夢合點到為止,絕不會今天這樣毫無眼色。那點想要擠入對方生活共同承擔的迫切,換個細膩敏感的人早能覺察出來。
而印芸竹仍然在專心開車,偶爾瞥向後視鏡中的印璇,才會把心思落回來。
卻不知江夢合心底早已暗潮湧動,身體要比嘴上說的誠實許多,等話一出口,悔意漫上心頭。
不該急躁輕浮,主動的人總是會吃虧的,更讓她滋長的秘密情愫浮出水面。
江夢合併不覺得歡喜,尤其印芸竹的緘默把她推得更遠。以往任何時刻旁觀者的身份,現下都成了當局者迷。
惶恐更多,怕自己不受控制,更不願承認自己被牽著走。女人搖下車窗,讓晚風清醒清醒。
“當我沒說。”
各懷心思之下,她吐.出一口氣,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