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天慕沒說話,昭煙見狀補充道:“族人精神尚可,都恨透了祝慕,或可一戰,實力尚可,當那喪命的前鋒也是個不錯之選。”
鐘離天慕眉心一跳,抬手從幾案的果盤中捏了顆甜果子,笑著塞進昭煙嘴裡:“留下吧,你來安排,這種事情,你比我擅長。”
昭煙嚥下果子,笑著提了一下手中的食盒,從軟座上起身,緩緩行了個禮,故意拿腔拿調嬌滴滴扯出一句:“是——相公——”
隨後在鐘離天慕的笑容中提著食盒離開,推開大門的瞬間,又變回了往常倨傲而端雅的神情,林拜黎正等候在那裡,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昭煙微微頷首:“天慕喊你進去。”
她提著食盒離開,留林拜黎一個人,牆壁上的燭臺內火燭跳躍,林拜黎的影子也隨著燭火的搖曳而顫抖著,一雙鳳眼閃爍莫名,薄唇的冷笑一閃即逝。
赤水城,西北角,地下。
夜色昏昏。
“夫人,您來了。”
“嗯,開門吧。”
沉重的石門被推開,是一條甬道,她蓮步輕移,臉上的神情神聖不可侵犯,燈影幢幢,行了幾十米後,一扇用魔物的骨頭與筋編織,又用數道魔族法術束縛的絲網擋在眼前。
小廝在狹窄的甬道裡哈著腰跑過來,接過昭煙手中的食盒,訕笑道:“怎麼敢讓夫人勞煩,裡面髒汙不堪,還是讓小的來吧。”
昭煙冷聲道:“我也許久不來了,這次也只是確認他的死活,只看一眼就走。”
小廝有些難堪地瞧了昭煙一眼,提醒道:“這……小的近來有些惰怠,沒及時清理地方,夫人記得捂上鼻子。”
說罷,他一層層開啟了法陣,一陣光芒閃爍,絲網自動向兩邊分開,貼在甬道兩側,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混合了排洩物和嘔吐物的酸氣,以及肉類腐爛的腐氣撲面而來,辣得眼睛直冒淚水,鼻腔也跟著酸澀起來,呼吸時不像是呼吸著空氣,倒像是呼吸著粘稠的散發著臭氣的沼澤,所有的臭味都逃無可逃,刺激得胳膊上都起了一層疙瘩。
昭煙捂住鼻子,悶聲道:“幾天沒管你們,你們便放縱成這樣。”
她朝甬道內走去,下了幾層臺階後便能聽到水珠的滴答聲,臭氣也愈重,幾乎需要半眯著眼睛。
一塊寬大的方型石臺,四周圍了一圈深約幾米的水,許久未更換的死水已經遍佈青苔水藻與腥臭的汙泥。
石臺中間是一個特製的水籠,細細的水珠分成數縷,從石臺頂部均勻灑下來,水珠雖然脆弱無比,卻被灌了不少魔氣,不能逾越。
水珠形成了困鎖陣內,是一個巨大的水缸,水缸上部懸空一個似人的物體,正在顫動著,渾身綁了數層鐵索,裹得如同肉粽一般。
昭煙抬手,小廝趕忙跑過去將水源關閉,而後施個法術,移來幾顆平整的石頭,石頭緩緩上浮,形成一道石頭階梯,通向水缸上方。
昭煙提著食盒,捂著鼻子,輕踏上石頭,慢慢往上走,走了一半時,物體忽然動了起來,鐵索搖晃,碰撞著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幾聲嗚咽的啊啊聲,伴隨著極其惡毒而低沉的叫喊與喘氣聲,一同沖入了昭煙的耳朵。
物體拼命搖晃著想從層層鐵鏈中掙脫,短促的尖叫低喘與哭嚎不斷,昭煙神色鎮定,腳步未停,很快便到了那物體旁邊。
那物體竟是個人,被砍去了雙腿,兩隻手緊緊裹在鐵索內,已經萎縮得只剩一層皮肉貼著骨頭,臉頰髒汙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面頰深深凹陷,面部的皮肉脫離了骨頭,軟趴趴地耷拉下來,眼皮蓋住了半張眼睛,兩雙眼睛陰沉地眯著,眼垢在眼角糊了厚厚一層,一口牙都被打碎,舌頭也被割下,拖出半隻麻木地垂在嘴邊,從喉嚨裡散發著酸腐的臭氣,花白頭發上的汙垢一團一團成了塊狀,脖子裡黑泥足有兩寸。
昭煙將食盒裡的食物拿出來,又從食盒裡抽出一塊木板墊著,放到那人嘴邊,食物香味出現的瞬間,男人陰沉的眼神發出綠光,像一條惡狗一般用半條舌頭捲起食物送進嘴中,沒有牙的嘴合上的時候,面頰凹陷了一大塊,將食物咽進喉嚨。
在那人將食物全吃光後,昭煙又拿出一碗水,灌進他嘴裡,一口灌得太多,不少從鼻腔溢位來,他低低地咳嗽了幾聲,大口吞嚥著。
吃完後,他嘴裡嗚嗚喊了幾聲,閉上眼睛,昭煙看著這個曾經熟悉的臉,輕聲喊了一句:“族長。”
此話一出,那人驟然睜開眼睛,凹陷的面部抽搐著,喉嚨哼出的氣流變成了恐怖的嗚咽與嚎叫,他的頭忽然前伸,朝她的手咬過來,昭煙迅速收回手,那人撲了個空,絕望而不甘地隨著鐵索搖晃起來,大腿的斷面上一層腐肉招了不少綠頭蒼蠅,嗡嗡地跟著他晃動的幅度飛來飛去。
昭煙嚇了一跳,拎著食盒踏著石頭便向下沖去,當沖出甬道重新站在新鮮空氣中時,她才鬆了口氣。
“照顧好鐘離忝,天慕有吩咐,隨時折磨他可以,但讓他死不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