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還枝神情緊張,撲通一聲跪地:“阿爹,阿爹!我們這一趟千辛萬苦,捉了祝慕回來,好歹……好歹也是有功勞的,阿盛又跟了我們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看在女兒的份上,不要攆他出府……”
祝還枝跪坐著向前爬行,抱住了祝夜的腿:“阿爹,我以為你是最寵我的……如今弟弟在人間玩了那麼久,一點用沒派上,您怎麼不作弄他?他才是這個府裡最沒用的人!”
祝還枝抽噎兩聲,接著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表面上疼愛我,實際上還是想讓他繼任族長之位,可是憑什麼啊?我能力比他強,又不似他那般風流放蕩,怎麼就做不成繼任者了?就算我做不成繼任者,也該讓我身邊有個能說話的人啊……阿爹,留下守盛好不好……”
祝夜似被戳穿了心思,略一思索後扶祝還枝起身,柔聲道:“罷了,罷了,今日就留下他,只是自此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祝還枝點點頭,淚痕未幹,鼻尖發紅,祝夜看得心中厭惡,擺了擺手:“你先出去吧。”
祝還枝抽噎著出去了,祝夜捏著長命鎖,仔細檢視著這些雕刻上去的小字。
祝慕抓到了,杜荊竹卻還沒有抓到,只怕會徒生事端,他看著祝慕思考了幾秒,隨後一揮袖子,將長命鎖藏在袖子中,帶領長老離開。
一道狂風吹過街巷,地上落了幾多粉白顏色的小花,被風推著向前走,一直堆到了街腳的一隻青色鞋子旁,穿著青色鞋子的,正是一位風姿綽約的黑衣公子,他身旁還跟了一位拄著柺杖的老者。
老者提了壺酒,澄澈的液體緩緩倒入喉嚨,辛辣又刺激,香氣溢滿喉嚨,他痛快地砸吧嘴,肩上落了不少頭發,他揮手撥到身後,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落在公子身上。
“我說荊竹啊,祝慕就算是在祝府,也不會敞開大門任我們進去搜尋的吧,你在門外看了這麼長時間,看出什麼門道沒有?不如我們現在就進去,將祝府大鬧一番,雖然我沒有祝慕那樣的靈火可以使用,但我好歹有一身功法,又會不少法術,想必扇祝夜一巴掌也還是做得到的。”
杜荊竹不想搭這個腔,只指著祝府的門口,門口擠了幾輛華麗的馬車,不少年輕的弟子攙扶著鬢發斑白的長者從車上下來。
杜荊竹這兩天跟著吳乾,學了一套易容術,他手掌從臉前滑過,已經變成了一名方臉大漢。
他敞開腿邁著外八步子,湊上前與小廝打聽清了情況,小廝只說是祝夜讓其他長老連帶著旁支弟子回來的,至於要做什麼事,全不可知。
日頭逐漸要落了,車馬也逐漸稀少,最後一個長老從馬車上跨下,匆匆進了府,隨後府門關上,將一切隔絕在內。
杜荊竹與吳乾二人,皆易容後翻牆進院,祝府他先前與祝慕來過一次,佔地面積不小,空地極大,地形又崎嶇,不知道哪裡就拐出一道暗門,須得萬分小心才是。
兩人踮起腳尖,祝慕也許是被藏在了某間空院子內,或者地下空間,又或許被綁在那日逃跑的祭臺上。
今日進府的人數極多,空房住了不少,杜荊竹一間一間地排除,但行蹤到底難以隱藏,他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從草叢裡拿了把不知是哪位馬大哈丟掉的掃帚,又丟給吳乾一個麻袋,兩人配合著,在祝府內掃起地來。
這一招果然管用,他們二人甚少被人懷疑,掃到一戶門前時,竟有個傲慢的小童,將他們拉進去,頤指氣使地命令他們灑掃內院。
兩人分開掃各處,杜荊竹讓吳乾去祭臺旁檢視,他則沿著祝夜臥房附近的房子一間一間掃過去,邊掃邊檢視著祝夜房子的動靜,順便檢視一下有沒有地下空間。
他看得專注,一時間沒注意,掃帚碰到了什麼東西,杜荊竹扭頭去看,是一個人的腳。
忽然,那人抬腳朝他踹來。
杜荊竹冷不丁胸口捱了一腳,掃帚倒落,手扶著地面,吐了一口鮮血,激動之下法術破解,露出了原本的臉。
一個頭上戴了金冠的公子,穿了一身極鮮豔的衣服,站在他面前,唇角微勾,面帶嘲諷,說道:“哪裡來的下人,灑掃這麼不長眼的嗎?”
杜荊竹正欲用手擋住臉,被那人一掌開啟,男子看著杜荊竹的臉,杜荊竹這些天四處奔波,瘦了不少,面目清減,仍有佛像,只是眼睛大而魅,鴉羽纖長,似有魅惑之色,眼神顧盼流轉,竟有風流之意。
男子看向他滴著鮮血的嘴巴,原本想要打人的手竟輕輕落下,拭去了他嘴角的血,又收回手,放在嘴上舔淨。
杜荊竹手扶著地面,後退幾步,正聽見這人命令手下:“把人抬到我房裡去。”
杜荊竹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正想逃跑,忽然一股迷香襲來,捲入鼻腔,身上已沒了力氣,看著兩名下階魔族緩緩靠近,一人託了他的肩膀,一人抬起了他的腿,竟往房內走去。
“飛舟少爺,再過一個時辰你就要去那裡了,萬一被老爺發覺了,該怎麼辦?老爺本就討厭你耽於慾望,這麼重要的日子,你……”
“一個灑掃的僕人,睡了就睡了,也值得他這樣?早去一點晚去一點,根本也無所謂。”
他伸出手,捏了一下杜荊竹的臉,杜荊竹偏過頭,眼尾流下兩行淚水,祝飛舟無意拭去他的淚水,只入神地看著他的臉,嘴角彎起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