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不是往常朋友,是一塊長大,受過苦挨過罵的家人了。她不將攜香劃進算計裡面。更何況,她總有愧於阿香,這繡坊也有阿香張羅的時候,但因她是李斯萍的女兒,那份功勞卻被冠到她頭上了。李萊爾私下裡少不了和別人解釋這些成績的真正主人。對於阿香,她總是,感激、慚愧多於一切。
“你本來出彩,去哪發展一定能更好。”
飛來的一根手指戳了戳李萊爾的臉頰,阿香說,“別喪氣,不是以後不見面了,只是我想走一條自己的路,總不能一輩子靠你解決我爸,一輩子跟在你後面吧。特別希望有一天,我和你是站在一起的,兩個人不用抱愧、不用自卑,共同發光。”
這些話在李萊爾記憶裡縈迴,一直到下午辦完臨行前的工作,天色已晚了。她從公司出來,照往日繞過那噴泉水景,鬼使神差地低頭往泉眼看,極細極細的水柱縷噗啦噗啦射向水池,水面裡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影顫顫巍巍地抖動。她對著水池裡面的李萊爾默默說,還是自己一個人了,周已晴現在處於爭家産的沖刺階段了,阿香也要尋找其他方向。
好像一切變了,又好像沒變,她有些難過,也不做任何挽留,頭也不回地走自己的路。
調出轎車,她往時崇的現今的住所行駛,兩邊的樹木被風撕成扭曲的紙條狀,左右窗戶交彙的風剛好穿過她的心,裡面什麼東西也沒有,空落落的,唯有一連串叮叮鐺鐺的碎響,讓人無法忽視其存在。
那是鈎在車頂上的一吊掛飾,紅線繩穿過白玉雕成玲瓏兔子,光線下看剔透極了,兔子腳邊垂下聲音清透的小銅鈴,尾穗在半空中左右掃動,附著其上碎寶石閃爍著。那是時崇硬塞給李萊爾的,說特別配她。
李萊爾收下後就係在車上沒管,當天晚上刷到之前合作過的珠寶玉器友商訊息,專做私人定製的,這麼小的東西底價竟然要十幾萬,瞬間啞然。
叮當叮當叮當的第三聲。
她突然記起自己還沒回複時崇訊息,現在亡羊補牢也有點過晚了。著急沒用,她繼續穩穩地握著方向盤,下了車才看訊息。
時崇在第一句話原先的基礎上再補了兩句問句,後面還打了兩三個未接的電話。因她開會中途將手機靜音,回來忙著批檔案忘記開啟開關而錯過了。
把車子停好,李萊爾循著上回的記憶兜兜轉轉到了時崇家門口,她也拿不準到底他在不在,總歸是要來的,按門鈴按了第三聲,站在原地等了幾秒都聽不見門後的動靜,幹脆離開,身後傳來把手鎖齒松動的聲音。時崇開了門轉身就進去了,只留了背影給李萊爾,故意跟她慪氣。
李萊爾換了拖鞋跟在時崇背後步入廚房,拐過彎角。
一個高大的身影撲過來將她按在沙發上。
時崇沉默不語,要聽她解釋。李萊爾入戲得快,立馬告狀說哪位合作方工作效率太低下,硬要拷她在那校對細節,改了好多處都不放她走。事無巨細的誇張事實很明顯已經讓時崇忘記討責這回事,威壓的氣場稍微鬆弛了些,可怒火還在頭上。他徑直站起來走回廚房,背對著李萊爾顛鍋。
桌上已經擺好幾盤菜了,面對著她未必能到場的可能性,他還在堅持著準備一切。
李萊爾跑過去,手臂完完全全攬住時崇的腰,將臉貼在他的後背,像在寒地中跋涉的人偶得一塊熱毛巾。
“做飯的時候不要貼過來。”
他讓她離他遠點,她倒真走了,也不只幹坐,還幫忙從碗櫥裡拿出餐具。她開啟櫃門從捧出碗碟,來回就那麼兩次她快撞到時崇幾次。明明餐具區離灶臺有段距離,他總能找到藉口在她附近的洗碗池洗東西,開開關關冰箱門,有這麼多瑣碎的事要做麼?
菜做好了,時崇摘下圍裙,偷偷扭身去瞧李萊爾的反應,她那沒事人裝天塌了的樣子讓他生氣,他也故意要跟她裝慪氣,誰讓她冷落了自己。可她真不說話,真安靜了,他就受不了了,由此在她身邊竄來竄去的。眼下李萊爾已經不在客廳裡了,他將手背在身後松開圍巾,尋她這會又去哪了。
“當。我在這。”李萊爾從他身後朝前冒出個頭來,笑語盈盈,“在找我嗎?”
“我身上全是油。”時崇沒使力,假裝把李萊爾推開,“誰找你,反正不是我,我不會找無故消失的人。”他別過身去,把頭扭到一邊,眼睛偷偷朝李萊爾臉上瞥。
她硬要粘上來,撒嬌說,“今天一天沒見你了,我特別想你,就讓我抱一會,一會會就好。”
她說的話又恰恰好是他難以說出口的,她替他說出來了,他們至少是心意相通的。
原先時崇還想著再冷臉一會兒,目的自然是李萊爾多多哄哄他,眼下他的心漸漸發軟了,也捨不得再冷落她了。
李萊爾這時卻松開手來,“好了,時間到了,說好一會會就一……”
她話還未說完,時崇伸出長手抓過她的腰往自己身上送,低頭吻住她還沒說出的話。
她覺得夠了,可他還未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