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猛地拿在一起,剛要弄出什麼響聲,又見身旁是崔神慶,悻悻地松開,左側眼角劇烈地跳動幾下,艱難道:
“你是說,皇後放過我了嗎?”
金夕好想沖上去給他一耳光,口氣更加強硬,“皇後不但從無怪罪你的意思,而且嚴命黔州刺史好生照看於你,聲稱你乃是大唐功臣,絕不可受人輕視。”
“為什麼!”
長孫無忌突然沖起身子,臉上毫無感恩之意,甚至充斥著極度的不滿。
很顯然,他在等待著武媚將他賜死。
金夕見他失去方寸,也不去理睬,徑自說道:
“長孫太尉,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無論你等佔來的日月空之說,還是感業寺秘條上所書之字,都是真的;天下沒有人能夠阻住皇後的腳步,無論後人如何評說,皇後必將是大唐的脊樑,無人撼動!”
“住口!”長孫無忌大聲嚷道,“那我問你,王皇後後院掉落的隕石是真是假,武媚娘感業寺旁殿祈念是真是假?”
“假的!”
金夕鏗鏘有力如實答道。
眼下長孫無忌毫無發言之處,況且他也不在乎讓他聽到,因為接下來他還有事要問長孫無忌,當然以實換實。
“你?!”
長孫無忌頹然坐下,似乎不想再聽見崔神慶的聲音,緩緩閉上眼睛。
沉默半刻。
金夕輕輕敲響木桌示意自己要說話,隨後問道:“長孫太尉,平心而論,你認為當今皇後為人如何?”
“好!”
長孫無忌只吐出一個字。
金夕一下子站立起來,莫名其妙地盯著這位千古梟雄,既然好,為什麼屢屢出手相制,不惜以辭官為代價為難武媚。
長孫無忌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接著解答對方的迷惑,稍停一下問道:“崔主事,依你之見,無忌為人如何?”
金夕立即憤憤不平地答道:“除了致使家父病亡,倒是毫無瑕疵!”
忽然,他自己也愣住,崔義玄的病卒著實不是長孫無忌故意所為,既然這邊毫無瑕疵,皇後那邊又是好人一位,可是為何終究落得這般地步?
長孫無忌聽到此話立即撐開眼睛,望著茫然的崔神慶。
四目相對,許久無言。
“終究是敗了,正如太宗說的,我的一生也許敗數早定,”長孫無忌轉過頭似在低聲禱告,彷彿回到了從前,“你知道嗎,與太宗徵戰天下時,我曾經喝過人尿,曾經給敵首跪下求情,我的身上有著三十餘處刀疤;大唐初建,我日夜不歇,一絲一毫匡正著朝綱,唯恐天下有人作亂,唯恐讓太宗多出憂思,那個時候,我曾經割腕提起精神,曾經以家資資助貧臣,可是如今呢?眨眼間落得被貶之臣,千古罪人!”
金夕坐下來。
這一切他都曾有所耳聞,即使現在,長孫無忌也是朝中最窮的老臣,再也把持不住,開口問道:
“崔神慶鬥膽而問,太尉為何不準皇後參與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