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著手下緊緊地包紮好自己與雷公的傷口,突然覺著臉上一涼,嚴展書不由抬眼望去,無數鵝毛大的雪花飄飄揚揚,這是今年冀州大地上的第一場雪。
“這雪下得正是時候!”嚴展書不由讚道:“將這些被殺死的護衛屍首盡數扔到路邊的溝裡邊,用樹枝蓋好就行,這場大雪可以將這些痕跡完全掩埋。這些馬車、糧食不用燒了,大家趕著馬車,回廣平!”
“回家嘍!”雷公帶著一群戰戰兢兢的車把勢與民夫,將這些善後工作完成,而後這支迤邐的車隊從常山開始轉頭,西向行往廣平。
下曲陽漢軍大營,看著天色將晚,閻忠的焦慮之色再也無法掩飾,急急迴轉中軍,眼中透出一絲狠色:“將軍,至今日,已經五天沒有運糧隊來了,營中存糧只夠兩日之用,必須要採取辦法了!”
朱雋苦笑:“中正,非我不想,實是一旦動手,只怕我欲擁重兵意圖造反的傳言就要傳遍洛陽了,到時盧子乾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鑑!”
又安慰閻忠道:“京中好友已經傳來訊息,天使已經北來,攜帶有任命我為冀州牧的聖旨,到時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徵調錢糧!”
閻忠頓時高興起來:“學生就先為使君賀喜了,營中糧草,就先減半供應,撐過這幾天,應該沒有問題。”
此時大營之中,一處低矮的軍帳之內,一個滿臉桀驁的精壯漢子,啪地一下將陶碗摔到地上,裡邊稀薄的粥飯頓時撒的一地都是,邊上的小校勸道:“鞠義大哥,別生氣了!”一邊就要彎腰去撿碎片。
驀然眼前卻出現了一隻腳,一下擋住了他伸出的手:“喲,我看看,這是誰啊,竟然在全營缺糧的時候,還這麼大火氣,把粥撒到地上?”
這腳的主人身材高大,嘴上說著諷刺的話,手裡按著腰間的刀把,隨時都可能拔刀。
小校苦笑著起身,知道自己不用勸了,以鞠義大哥的脾性,不大鬧一場是不可能了!
“淳于瓊,你是監軍,”鞠義意外地沒有暴怒,反而問道:“我問你,現在我們的口糧只有這麼一碗薄薄的稀粥嗎?如此之稀,米粒都能數清,只吃這點食物,士卒飽腹都難,如何還能作戰?!”
嗯?竟然沒有發火?淳于瓊有些意外,這下自己準備好的說辭盡數沒用了,怎麼才能完成長史分配下的任務?這個鞠義是冀州來的這群精兵的精神領袖,官職雖然不大,可卻得兵卒之心,閻忠為了將這些精兵盡數融入北軍之中,必須除去其中最大的頭目,因此針對鞠義的行動從三天前就開始了。
先是讓他帶隊砍柴做飯,後來又讓鞠義出營偵查敵情,現在更是連飽腹的食物都沒有了,本以為鞠義會奮而反抗,那麼自己就可以將之拿下以正軍法。可是鞠義這麼不按計劃來,淳于瓊頓時就坐蠟了,面對鞠義義正嚴辭的問話,只好回答道:“冀州派出的運糧隊到現在還沒有到,全營都缺糧,將軍有令,全營糧食減半供應,不是你一個人吃的少!但你糟蹋糧食,卻是觸犯了軍規!左右,將鞠義拿下,鞭十下!”
說完,淳于瓊便拿眼睛看著鞠義,希望心高氣傲的鞠義能夠忍不下這份羞辱。誰知鞠義看都不看淳于瓊,直接瞪著不敢上前的幾個軍法隊計程車卒道:“來吧,做錯了就要受罰!不就是十鞭麼,過來打!”
“用勁打!”聽著鞭子的響聲在軍帳中迴響,淳于瓊卻感覺失敗的人是自己,看來得再想法子了。沉浸於自己世界的淳于瓊,根本沒有注意到軍帳外邊注意到動靜的冀州士卒的眼睛中都冒出了怒火!
十鞭抽完,淳于瓊哼了一聲,氣沖沖地出了營帳,看著一群怒目而視的冀州士卒,頓時火了:“看什麼看?!滾開,不知道怎麼對待校尉的嗎?!”舉起手中鞭子就向眼前計程車卒們抽去。
迎著鞭子,卻沒有一個士卒退開,軍帳之中的爭吵聲早已將事情的根源揭曉,更有一個士卒道:“我剛從北軍那邊過來,他們吃的還是滿滿一碗,根本不是我們這麼稀薄。什麼全營減半,根本是放屁!”
“什麼?!你確實看到了?”邊上計程車卒有些不通道。
“騙你不是人,你現在就可以去看看!”早先開口計程車卒賭咒道。頓時所有的冀州士卒蜂擁而去,目標就是北軍的軍帳,他們要去看看,自己乾的最辛苦,吃的確實稀粥,那些北軍成天休息,吃的到底是多少?!
糟了!淳于瓊懵了,這是要出大事的節奏啊!“你們不要走!”淳于瓊左攔右攔,卻擋不住數千士卒的前進,眼見最前邊的冀州士卒已經闖進了一個個北軍的軍帳,越來越大的爭吵聲已經宣告,這件事情,搞大了!
鞠義此時也有些擔心了,事情鬧大,並不是自己的本意,作為涼州人,在冀州當兵,已經很受排擠,自己經過了近十年的經營,才團結了一大批士卒,在冀州軍中豎起了威信,並升到了奮威校尉的職務,但這些都是鞠義想要更上一步,成為將軍的資本,不是用來消耗掉對抗上級的!怎麼辦?鞠義陷入了擔憂。
晚風吹來了軍營之中嘈雜的爭吵聲,朱雋與閻忠對視一眼,急忙趕去,一路上,聲音越來越清晰,事情的原委也慢慢浮現——因為糧食供應的厚此薄彼造成的爭吵。平心而論,朱雋並不反對這麼做,冀州計程車卒多少與城中的黃巾軍有些親情,顯然作戰時不會如自己原先的北軍一般,那麼在營中缺糧之時吃得少一點也是應該的,可是這個話不能放到明面上來講。
“安靜!中郎將來了!”朱雋的親兵一邊大聲吆喝,一邊將士卒分開。
“怎麼回事?”朱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遍全營。
“將軍,我們成天干活,為什麼吃得還不到他們的一半?不是說軍糧不足,全營供糧減半嗎?”冀州計程車卒們滿臉不忿,吵吵嚷嚷道。
“這個事情,是我”閻忠知道事情不好,自己不能讓朱雋背上不好的名聲,就準備抗下這個不好聽的名聲,話說到一半卻被朱雋止住。
朱雋一步踏前,虎目掃過眾軍:“北軍吃飯,你們喝稀粥是我定下的!”
“什麼?將軍竟然如此厚此薄彼!”冀州士卒都懵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互相詢問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你們沒有聽錯,這個命令是我下的。”朱雋毫不猶豫道:“你們是成天干活,但是北軍馬上就要攻城了!如果你們同樣要拼死攻城的話,那麼,也可以享受和北軍一樣的待遇!願意拼死攻城的人,站出來!有沒有?!”此話一出,所有的非議聲全部消失!
“我願意出戰!”一個桀驁的聲音響起,朱雋的眉頭皺起,看向聲音的主人,一個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桀驁的小校。看到鞠義出聲,所有的冀州士卒紛紛響應,“我也願意出戰!”“拼死不受氣!”
看著這一幕,朱雋頭疼了,他的本意是透過北軍即將出戰,所以應該吃得好來解決軍中爭議,並不是真要攻城。
“他就是鞠義,在冀州軍中聲望極高。”閻忠低聲對朱雋道。
“好!”朱雋不愧是宿將,眼珠一轉,大聲叫好道:“給這些勇士上酒菜,明日他們就將先登下曲陽!”既然你們為了一口吃的就膽敢鬧事,那麼吃一頓好的,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