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月起先聽著,想罵他是豬,說的驢唇不對馬嘴的,可她不是來吵架的,得心平氣和地應對。
她緩聲說:“若若有空就調整一下家裡的格局,我也把房間裡的傢俱全換了,現在住得特別舒坦。我跟若若談過,她不介意我一直住下去。就算你是我表哥,也不用連我的衣食住行都費心。我謝謝你的好意。”
“你總跟她住在一起,太別扭了,好歹為我考慮考慮,行不行?”薛盼望著她,語聲轉低,“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不求你抓緊跟我結婚,讓我能經常看到你,跟你說幾句話,這總行吧?”
胡建月閉了閉眼,緩緩籲出一口氣,“薛盼,兩個人在一起的基礎是什麼?”
“嗯?”這問題對薛盼來說有點兒高深,他從沒往這方面想過。
“我認為,基礎應該是讓彼此變得更好、過得更好。”胡建月看著他,滿目漠然,“你跟我從開始到結束,都沒做到這一點。”
“我的確是沒做到,沒考慮到的事情太多了,不知道我媽扣著你出租門臉兒的租金……”
“你聽我說完。”胡建月打手勢阻止他的自說自話,“一開始在一起,是偷雞摸狗的性質,跟誰都沒句真話。你一再被人舉報亂搞男女關系,居委會找我談過好幾次話,其實在那時候就應該結束,我們已經變得不人不鬼了。”
薛盼起急了,“你怎麼能這麼說?那是無聊的條條框框造成的問題,我們根本沒血緣關系。我最後悔的一點是,當時腦子不轉彎兒,沒想過製造證據收買人作證。”
“對,你沒有,我也沒想過別的解決方式。你只想名義上有個妻子,實際上有個跟你過夫妻生活的人。好笑的是,你做到了。那段日子,我變成了什麼樣兒?”胡建月回顧著,眼中閃過痛苦,那源於深濃的自我厭惡,“矯揉造作、裝腔作勢,偏偏心裡還認定,我是為了追求真愛。為了所謂的真愛,見縫插針地挑撥是非,讓你們看若若更不順眼,打她罵她……只是因為,我怕你們喜歡上她,把我趕出去。”
“沒你她也是怎麼著都欠揍的貨,那些事跟你真的沒關系。”薛盼試圖寬慰她,“我媽被她拿住了把柄,具體怎麼回事,等咱倆和好了,我再跟你細說。”
“你媽那種人,不論被人怎麼對待,我都覺得她活該。動不動要把一個女孩子弄得生不如死,就缺人下狠手收拾。”想起當天的事,胡建月眸色轉冷,閃爍著寒芒。
耿大軍那種東西,事發時她只知道他好色成性,他被抓後,才陸續得知他的滔天罪行。假如當時情況稍有不同,她興許已經被……每每思及此,她就不寒而慄,亦對薛家母子愈發憎惡。
薛盼焦慮地解釋:“她就是那麼一說,我還不瞭解自個兒的媽?就因為知道,才沒說什麼。”
胡建月唇角揚了揚,牽出嘲諷的弧度,情緒有了明顯的起伏,“你瞭解你媽,難道我不瞭解你們?事情過去的日子不短了,我這一陣翻來覆去琢磨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們倆是一路貨,根本不把女人當人。你媽對小青什麼樣兒,誰不知道?
“小青對你沒話說,但你這個當哥的,對她又是什麼樣兒?她被父母嫌棄打罵的時候,你不都是看戲麼?你給她錢的時候,不都是用得著她、有事兒求她的時候麼?
“別插嘴,讓我把話說完!
“你媽背地裡罵我的話有多髒,我親耳聽到過,在你跟前兒指不定罵過多少回,你要是真聽不下去,跟她放下什麼話,她至於形成那種習慣?
“我在她眼裡是什麼?連破鞋婊子都不如。在你心裡,恐怕也是那樣。
“我琢磨出來了,你所謂的愛情,要建立在見不得光的前提下,就跟有些專門找有夫之婦勾搭的下三濫一樣,你們這種東西,想要的是光天化日之下偷情的快感。
“現在你跟我還是名義上的表兄妹,外人全是半信半疑,所以你還對我死追著不放。但是,等到能光明正大結婚的時候,我在你眼裡,也就哪兒哪兒都不順眼了,想罵就罵,說打就打。
“薛盼,麻煩你別再糟蹋愛情這個詞兒了。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被你媽那種變態寵了多少年的主兒,知道才怪。”
薛盼瞠目結舌,緩過來便是惱羞成怒,“我媽為人處世比不了別人,但那到底是我媽,你說話給我注意些!我只想跟你說咱倆之間的事兒,你東拉西扯的幹嘛?說的都是什麼鬼話!”
胡建月揚眉,“但你有那麼個媽是事實,你媽跟耿大軍的關系稀裡糊塗也是事實。怎麼樣的二百五,才能忽略你媽,專心跟你談什麼事兒?你以為現在的你,在人們眼裡是誰?你只是廖春華的兒子——疑似與耿大軍搞破鞋的肥婆的兒子。”
“你他媽給我閉嘴!”說話同時,薛盼原本隨意放在餐桌上的手緊握成拳。
要是環境很安靜,一定能聽到骨節作響的聲音。打女人的男人,心裡基本沒有不能打的女人,除了他確信打不過打不得的。
胡建月記得,若若曾說,男人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所以戀愛期間要盡可能觀察,對方如果有家暴的可能,要盡力考證,千萬別以為男人給你一巴掌踹你一腳,是因為他太愛你,到了無法控制情緒的地步。
此刻,薛盼是不是在她面前原形畢露了?對話要是在街頭發生,他的耳刮子早已扇到臉上了吧?
女孩眼瞎心盲的選擇,有時候簡直恐怖。
胡建月想著這些,自嘲地笑著。
而這時,已經不需她再說什麼——
薛盼握成拳的手一點點松開來,繼而抬起,手指點了點她,“我聽出來了,你是死活都不想跟我了。但是小月,你知道我是什麼人,認定的事兒,不可能撒手。
“給你兩天時間,打電話告訴我要搬家是最好,不然就是鐵了心跟喬若混在一起跟我作對。那樣也沒關系,債多了不愁。
“但我想要的女人,不管怎麼著,不管用什麼招兒,她都得跟我過。這話你給我記住,別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語畢,他掏出錢包,放下數張百元大鈔在桌上,起身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