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蒹葭,“我有說錯話嗎?”
蒹葭沒有答話,又聽伊人說,“當奴婢奴才的,最忌諱的就是替主子拿主意,不管那主意是為了主子好還是不希望主子好,性質都是一樣的。蒹葭姐姐,你我二人都是小姐身邊的人,小姐是什麼性子,連我都清楚,何況是跟了小姐十年有餘的姐姐。”
三點的手術,麻藥時間應該挺長的吧,更新後面換上,對不起大家了。
“我是罪無可恕,我是罪該萬死!可是你們一個個的,難道就能置身事外嗎?”
“你們才是劊子手,是你們把我推進了人間地獄的!是你們,是你們不謀而合,是你們喪心病狂!所有一切,全都拜你們所賜!”
“法官,公正嚴明的法官,判多少年都沒關系,死刑也沒有關系,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但是……你判他們一生一世都在內疚和悔恨中度過吧!你判他們一生一世都睡不了安穩覺!你判他們一生一世都體會著生不如死的感覺!”
“一生一世!少一年少一天少一個時辰少一分少一秒都不算一生一世!”
那尖銳得刺痛耳膜的聲音,是夜深人靜時候的詛咒,爬滿了縱橫交錯的醜陋傷疤,凝固著早已幹涸的殷紅血跡。上面是厚重的灰塵,周圍結了無數的蜘蛛網,遠遠望去,彷彿已塵封許久。
都說時間是治癒的良藥,我信了。我以為,時間長了,再深的傷口都會癒合了,我以為,只要傷口癒合了,就不會痛了。
可是,每每碰觸到,那些結痂的傷疤還是會一一裂開,鮮血順著傷口流淌,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勾勒出一朵朵妖冶的花,連線成片,暈染在被告席上,隔著夢境,讓我疼得無以複加。
世界安靜了,她就那樣直挺挺的站在被告席上,倔強卻又頹然。
穿著那身明顯大了許多的灰撲撲的衣服,長發紮成馬尾,無力的耷拉在瘦削的背上,一動不動,宛如一樽雕塑。
那是她留給我的最後一個背影,從那以後,午夜夢回,她留給我的,全都是背影,也只有背影……
“林晚!”我喊道。
沙啞難聽的聲音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打轉,沉重的回蕩在耳邊,像是呼喚,像是祈求,又像是寂寞深夜裡一場永遠不可能蘇醒的夢。
簡短的兩個字,鬼魅又張揚,夾雜著愧疚與窒息,絲絲縷縷,交織成另一個詛咒。
我像是瘋了一樣,慌慌張張的起身,一聲聲的呼喚著她的名字,赤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四處尋找她的身影。
也只有在這樣一半清醒一半糊塗的時候,我才敢放肆的,一遍遍的叫著她的名字。
也只有在這樣一半張皇一半迷茫的時候,我才能給自己一分希冀,假裝她不曾離去。
可是,沒有。
燈火通明沒有她,目光所至沒有她,我所在之處,哪兒都沒有她。
房間裡殘存的,除卻一個被噩夢纏身夜不成寐的我,只有透過落地窗灑落進來的一片冰冷的月光。
窗外,是靜謐的夜色,湛藍的夜空中,漫天的星子在閃,一輪殘月掛在群星中央,散發著皎潔而孤寂的光芒。
海水退卻了白天的囂張,像一個沉睡中的嬰兒,靜靜依偎在月光下,呼吸淺淺。
“浪花拍打在礁石上,輕輕的,就是大海給月光唱的搖籃曲。”
耳畔傳來她的聲音,稚嫩且天真,咯咯的笑著,如銀鈴輕響。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得可怕。
腦海裡,光速般掠過一張剪影。
是個八歲的小小孩童,穿著藍白相間的水手服,瘦削的兩隻手臂抱著膝蓋,以蜷縮的姿態坐在礁石上,白色百褶裙和高高的馬尾在風中晃動。
“二哥。”她喊我,不曾起身,不曾回頭。
聲音悠遠似在天邊,又清晰得宛如就在眼前,亦真亦假,讓我僅存的一絲理智轟然倒塌。
“林晚!林晚!”
我喊著,拼命的拍打著窗戶,任拳頭如雨點一般砸在上頭,血花四濺。
我怕這不是一場夢,因為大千世界裡,茫茫人海中,我嘗試了無數遍,終歸是再找不到第二個林晚。
我又怕這還是一場夢,因為世間僅有,獨一無二的林晚,是在我夢中隕落的。
窗戶被砸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窟窿,海風從窟窿中躥進來,拂面而過,冰冷又潮濕。
我緊握的拳頭緩慢松開,鮮血落在地板上,滴滴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