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阿黛拉的肚子快成了樂器,叫個不停聲音還大。詛咒最要命的不是數倍的疼痛,而是數倍的飢餓感。阿黛拉雖然不吃東西也死不了,但那無比清晰的空腹感,彷彿海風在她的胃裡呼啦啦的吹。
老爺爺已經打起了呼嚕,他說他的作息是鐵打的,到點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比如這個點就要午睡。阿黛拉陷入了又餓又無聊的境地,只能和姐姐商量商量待會兒的計劃其實沒有商量的餘地,讓姐姐放開幹就完事了)。
{“諾曼的刀有蹊蹺,你應付不來,我來對付所有人。”}
{“拜託了姐姐,少殺人。”}
{“我儘量……”}
約摸兩點,地牢的樓梯那裡傳來了鐵靴的聲響,似乎有一大隊人下來。鐵門開啟,只見諾曼微笑著領路,後面的數人穿著白色的長袍、手持金色法杖緊緊跟隨,表情嚴肅,中間似乎還簇擁著某人。
果然,教會還是來了。
阿黛拉最不想接觸的一類人。這種厭惡沒有來由,彷彿是來自靈魂本源的牴觸。
教會,舊神教,迪歐維勒,教國,神僕……這些代稱的背後是同一股勢力,兩千多年來一直是西大陸絕對的支配性力量。從舊神賦予人類魔法力量的那一天起,這個組織就已經在人類社會中埋下了參天大樹的種子。信仰給予力量,而力量吸引追求者。
西大陸七成的人是舊神教徒,信奉賦予魔法之力的舊神,但他們中每一百個才有一個教會職員。這些職員構成了教會,遍佈各地,他們的詳細構成幾乎比任何一個國家機構的行政劃分還要複雜。所有教會皆聽命於教廷——一個獨立於任何國家的中立地域,俗稱教國,或迪歐維勒古語意為神的故鄉)。
阿黛拉小時候上過教會小學,她看過《舊神話》、《神代啟示錄》這樣的婦孺皆知的經書,也聽說過神僕戰鬥團之類的教會組織。這些記憶還躺在阿黛拉的腦海裡,已經有些模糊了。她還記得島上哪個和藹的老神父,眼前這撥人,顯然和他不是同一型別。
“保羅先生,這就是我說的魔鬼,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了。”
諾曼開啟牢房的門,很恭敬的向一位又高又瘦的光頭說道。
那個光頭的額頭上,略高於眉毛的位置,紋著一個三角形符號,阿黛拉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眼前這個神父,至少曾經是一位戰鬥神僕。這可就麻煩了,額頭有紋身的戰鬥神僕的戰力最不濟也相當於銀級冒險者,而且擅長剋制惡魔等黑魔法生物。
保羅沒有眉毛,眼眶深凹,但眼球突出,左臉有一道疤,若不是神父的身份,他看起來更像一個殺人魔,僅僅是眼神就讓人膽寒。他慢慢走近阿黛拉,眼睛眯著,彷彿要把阿黛拉的靈魂吸進去。
“熟悉的味道……”他嗅著阿黛拉身上的氣味,似乎有所發現,然後向諾曼伸出了右手。
諾曼恭敬的遞上了之前那把詭異的金色彎刀,保羅接過之後,冷冷的注視著阿黛拉的眼睛。阿黛拉還在故作鎮定,內心早已亂作一團。姐姐更是按捺不住,她的本能告訴她她的存在受到了巨大的威脅。
保羅單手舉起金刀,慢慢的,將刀尖靠近阿黛拉的眉心處。
“你,你要幹什麼?!”
一拳,半拳,一指……每靠近一點,阿黛拉就感受到烈火灼心一般的痛苦,肉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彷彿只有靈魂在接受拷問。事實上,阿黛拉的靈魂沒有直接受到影響,她的所有痛苦皆來自與姐姐的共生共感。
如果靈魂能發出吶喊,那麼阿黛拉的腦海裡早已經迴盪著撕心裂肺的尖叫。
{“姐姐!發生什麼了?!你怎麼了?!”}
{“你,沒事,說明,這,是試煉,不要管我,不要出聲!”}姐姐雖然痛苦萬分,但非常冷靜。
{“我,我能感受你的痛苦……但就是這分擔的一點點,我已經……”}
{“我,沒事……”}
阿黛拉渾身顫抖,額頭冒汗。保羅一直死死的盯著阿黛拉的眼睛,諾曼在後面默默的看著。
突然,他放下了金刀。瞬間,阿黛拉如同被人從火刑架上救下來,靈魂的劫後餘生一般。她大口大口的深呼吸,額頭上躺下了黃豆粒大的汗水。但還不能懈怠,事情還沒完。
“她不是惡魔,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保羅說話了,諾曼大吃一驚,阿黛拉隨即如釋重負。
“先生,這不可能。我敢斷——”
“惡魔不可能忍受的了迪歐艾菲鋼的試煉。”保羅收起了那把金刀,果然被姐姐說中了。
{原來那就是迪歐艾菲鋼dieuafaitstee),神鍛之鋼。}阿黛拉這才恍然大悟。傳說中神造兵器的材料,能夠劈開惡魔的肉體,並讓其無法復原。不僅能殺死惡魔,還能折磨惡魔的靈魂,是審判和裁決之器。沒想到在阿布力思這個地方,阿黛拉居然就見識到了這等罕見之物,這個叫保羅的神父,不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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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一定是哪裡搞錯了,我——”
“諾曼先生,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請你將這位平民釋放。”
“她殺了我二十多個弟兄,我敢發誓!”
“諾曼先生,我已經打聽過,這位你所說的殺人如麻的惡魔小姐,安靜在瑪瑙杖學院上課,還在課餘參與哥布林討伐。我是看在公爵的面子上幫你,你不要太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