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祁不停地徘徊著,好不容易停下了,便是要笑不笑的盯著葉闌青,如盯著一個怪物一般。仍是葉闌青被他瞧得有些不耐煩,幾乎要發作,他方才悠悠然道:“我說葉闌青,你方才對沈千容說那些……是何意?”
原本,沈千容突然不知何意的離去,他心下本就發堵,這會兒柳之祁分明看好戲的神情,他的臉色便愈發冷了幾分,睨他一眼方才沉聲道:“你在這裡耽擱了有些時日,也該回去了。”
柳之祁白他一眼,哼了哼,也不與他計較,徑直坐到他對面急急道:“梧秋懷有身孕,本少爺自是一天也不想在這裡多待,但是我說你與沈千容這件事,倘或是處理不好,你且孤獨終老吧!”
葉闌青終於肯正視他:“你這是何意?”
柳之祁在這深秋的季節,搖擺著摺扇,愈發是悠悠然不可一世的模樣。
他輕飄飄道:“你便不曾想過,為何一向寬宏大量的沈千容,今日為何這般小肚雞腸?”
葉闌青沉吟了一會兒:“她不喜我與別的女子有所牽扯。”
柳之祁一雙眸子陡地亮起,而後又是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原來你知道啊!不過,你既然知道,為何又要惹她生氣?”
“長公主是無辜的。”葉闌青一手拿了茶杯,放於唇邊輕抿。
柳之祁想起那日問過沈千容的問題,沈千容亦是覺得沈宅的那些下人皆是無辜之人。然而,她也說過,她可沒有那般慈悲心腸,不過是沈宅的下人與她相關,她才不願旁人被連累。而那位長公主,親緣上是姊妹。事實上,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情誼。
“所以呢?”柳之祁好整以暇的盯著他,“她是無辜的,那你的取捨又當如何?”柳之祁這般說著,心下已是替沈千容覺得不值。她那般無與倫比的女子,瞧上的卻是個不大懂得她心思的男人,委實勞累。
葉闌青不由得輕嘆了口氣,意在提醒柳之祁:“她是長公主。”
柳之祁聞言,一團火陡地被引燃,滿眼不可置信的瞧著他:“沈千容又何曾不是?她是先皇的女兒,如何不是公主了?再者,若非有她,新皇也未必能夠那麼順利的成為新皇。”
他並非不知道葉闌青的隱憂,長公主突然出現在此處,不只是她個人的身份,這其中多半還有新皇的相助。他們不能不小心。但事情到了這般地步,沈千容未免太過委屈。
葉闌青眉目緊鎖:“我不能拿她的性命冒險。”頓了頓,又是睨向柳之祁,神色極是鄭重地囑咐,“還有,你決然不可同任何人提及,我身上被下了情花蠱。我擔心,長公主並沒有夏翊風那般心胸。”
柳之祁愈發是不能理解:“你既是知道,長公主未必有那般心胸,你又何必……”他說著,忽的頓住,一臉不可思議的凝著他,“不對啊,你居然瞧出來了,長公主並沒有那般心胸。”
長公主來時,雖是身側的那個丫頭模樣兇悍,字字句句皆是不饒人,但長公主看來卻是模樣溫婉,端莊大氣,並無任何不妥。他還以為,葉闌青並不曾看清其中的貓膩呢。
“有其僕便有其主。”葉闌青淡然開口。
“那你……”柳之祁遲疑的看向他,“你預備如何做?”
葉闌青垂下頭,嗓音低沉沙啞:“我與千兒,可生離,不可死別。”
柳之祁漠然聽著,心下不由得感慨,葉闌青這番情深合該沈千容知曉才算圓滿。可也不過一瞬,他便直直的凝向葉闌青,果斷提醒他:“不對!葉闌青,你們之間本就沒有死別。這情花蠱同生同死,如何有死別一說?”
葉闌青亦是一怔,隨後又道:“目前仍有轉圜之地,如若真至死局,也唯有生離。”
柳之祁在一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確然是不曾到了死局。長公主來時,並不曾將話說絕,一切皆有餘地。但他只覺得沈千容委實不幸。生死幾度,卻還是不能圓滿。
熟料,另一端的沈千容和應兒,還不曾靠近竹林,突然就被人攔了去路。
她們二人被數十名黑衣人包圍,沈千容只問了應兒一句:“可有掙脫的可能?”
應兒沉重的搖搖頭,這些人來得極是突然,便是她也不曾有所察覺。這數十人俱是高手,莫說仍有小姐身子虛弱,便是僅她一人,也只有死路一條。
沈千容瞧著應兒沉重的神色,索性握住她抬起的手,緩緩放下。
既如此,便只有束手就擒。
她們二人被點了穴道,蒙了雙眼,丟在馬車上。不知行了多久的路,醒來時,便是在一張溫軟的床榻之上,她身上沒有一絲力氣,倒是一睜眼,瞧見眼前的男人,立時撐起一絲精神。
“竟然是你?”沈千容的手指緊握住錦被,身子一寸寸發冷,寒意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