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柳之祁備了酒菜,以示歡迎。
他興之所至聊了許多他同葉闌青幼時之事,他幼時比現在還要目中無人,仰仗著柳家是這長安城中數一數二的富庶人家,一慣瞧不上別人。那時的葉闌青也未一戰成名,不過是個五品武將家的小小少年郎。
“那你們兩個是如何相識的?”沈千容微笑著看著他。
柳之祁一頓,默默嚥了口水。不知為何,眼前這個女子明明溫婉的笑著,偏又如狐貍般狡黠,句句都能戳中他難以啟齒的曾經。
柳之祁別開眼,艱難道,“幼時目中無人,在街上耍狠的時候,被他揍了一頓。後來慢慢的就成了生死之交。”他頓了頓,執起手邊玉盞迎了迎,“淺酌兩杯?”
沈千容舉了玉盞,輕抿了口醇香的佳釀,凝見他探究的神情,“最後一個疑問。”
沈千容莞爾,“請說!”
“你怎的……看上他了?”並非他多心,實是葉闌青的性子慣常不大招惹姑娘喜歡,眼前這位偏又如此費盡心思,實在令人好奇。
沈千容單手托腮,一手把玩著這極為精緻的玉盞,目光沉靜悠遠,“我傾慕一個躍馬揚鞭、風姿無雙的少年將軍,不正常麼?”
正常!只是,你傾慕的那人卻不大樂意見到你。
柳之祁此般想,卻沒這般說。想來,他亦是好奇明日相見的情形。
三更時。
夜色靜謐,一道墨色的影子在微涼月光下消無聲息的落在柳宅別院。
沈千容衣著整齊的開啟門,“何事?”
千陽垂下頭,姿態一如既往的恭敬,“江小姐請您著人照拂她,時日久了,她恐性命不保。”
沈千容蹙了蹙眉,很久沒有回應。直至千陽將要抬眼看一看沈千容的神態,她才陡地冷冷道,“去著人看著!”
“是!”
頓了頓,沈千容又是忍不住囑咐,“記得,僅保她性命無憂。”
千陽怔了怔,仍未有任何疑問,果決開口,“是!”
次日。
沈千容以柳之祁婢女的身份,徑直便進了將軍府。將軍府全不似柳宅數進數出的奢華,但仍需有人指引。柳之祁一路帶她穿過庭院幽深淒冷,最後二人於後院亭中等候。
沈千容聽到腳步聲時,慌亂的轉過頭,只見長廊盡頭走來一個俊雅清朗的男子,身影頎長,袍服雪白。他的少年氣彷彿剛剛褪盡,赤子心已然沉靜。玉簪束起一頭烏發,額前散落的發絲隨風輕揚。
待他走近了,沈千容才看清那堅毅分明的五官和冷硬的線條,以及那眼底的冷傲孤清。
“你便是蠱女沈千容?”他深邃的眉眼僅瞧了她一眼便錯開,嗓音清冷,未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沈千容滿心歡喜的點頭,彷彿突然間得了最愛胭脂的少女。
她站在原地激動地無以複加,側過身卻望見那兩人坐於亭中的石凳上穩如泰山。柳之祁眼巴巴的瞧著她等好戲,而葉闌青卻是目光沉靜的盯著那一池蓮荷。
沈千容深吸一口,咬了咬下唇,再是顧不得仍有旁人在場,徑自站到葉闌青跟前竭力鎮靜道,“葉闌青,我真的很不喜歡長安,我不喜歡這裡蒼白的天,這裡的熱鬧、浮華,不喜歡這裡長街鋪滿的幹涸,但我喜歡你,葉闌青。”
柳之祁瞬時目瞪口呆。僅餘的理智深知,此情此景,唯有麻溜的隱遁才是正經。可又是此情此景,不看好戲委實不是他的作風。於是,迅速決定屏息以待。
葉闌青聽她所言,目光終於層層疊疊的望來,細致打量眼前這個身著碧色衣裳的女子。
她的精靈撩人皆在表面,但……似是哪裡不對勁。
沈千容卻是很滿意他的反應,可她心跳如雷,唯有纖細的手指瑟縮在袖口裡一點點收緊,然而面上卻是下頜微揚,攢了所有的魄力,一字一頓目光灼灼道,“葉闌青,總有一日,我要你鋪錦十裡,迎我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