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卓然、胡西巖與莫承便奉了皇後的懿旨前去鳳棲宮了,想來至少免不了一頓責罵。
她和錢九凝一夜未眠,用早膳時一臉疲倦,李大衡和吳蓬見了, 不由多問了幾句。
其實很多事情都已經調查得差不多了,只是推理總歸不能成為證據。
王子衿端著食盤跑了過來,還未坐下便神秘地對蘇薔低聲道:“子衿不辱使命, 打聽清楚了, 程少林和梁姑姑都是永州清葉人。”
錢九凝有些疑惑地道:“清葉……聽起來有些耳熟啊。”
蘇薔卻不意外,默了一默道:“連妃養的貓就叫清葉。”
王子衿似乎也剛剛才想起來:“是哦, 好巧啊。”
吳蓬與李大衡是頗為登對的一對師徒,都不拘小節, 也不擅長深思細挖, 只當是個巧合, 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但錢九凝卻謹慎心細, 很快便猜到了其中的聯系, 在一剎那間便憂心忡忡。
用過早膳, 她們正打算回青鏡院, 蘇薔卻被身後的梁辰紫給喚住。
到了空無一人的長廊亭下, 神色有些黯然疲憊的梁辰紫示意她在石桌前坐下, 直到後院漸漸沒了動靜, 才低聲開口:“你查到兇手了?”
遲疑片刻後,蘇薔點了點頭。
她咬了咬唇,往日裡的意氣風發似被一掃而空, 眸中不知是傷心難過還是遺憾失望,但語氣中竟微微有些輕顫:“誰……”
蘇薔微有猶豫,卻沒有找到要瞞住她的理由,略一沉吟後便道:“兩個人。”
臉色在剎那煞白,唇張了又合,她似乎有許多話要說,但終究卻只是問道:“可有足夠的證據指控?”
她搖了搖頭,如實道:“沒有,但這個世上沒有完美的殺人迷局,凡害人者,都會有所疏漏。”
梁辰紫的唇角泛開一絲苦笑:“那你可知道我來找你目的?”
她微微垂了垂眼,沒有回答。
將目光探向天邊,梁辰紫似是陷入了悠遠的回憶中,語氣綿長:“其實我們三個很早之前就認識了,從小一起長大。七八年前連意一家從清葉搬走,雖然有些傷感,但我其實還是有些歡喜的。因為那時雖然還小,我也能看得出來程少林更喜歡與她在一起。我想,既然她走了,那他就只能陪我一個人長大,這大概便是那些年最值得讓人高興的事情了。事實上也正是這樣,能稱得上與他青梅竹馬的,這世上應該就只有我一個人。”
她喜歡他,從小到大,那種堅持讓長大後的她也有些驚訝,但她從不認為自己與他之間的故事會慘淡收場,門當戶對竹馬郎,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他都是她命中的良人。
雖然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後程少林一直未有動靜,反而更加痴迷於鑽研醫術,與她的來往也漸漸淡了許多,但她並不著急,更何況程家也已經有意要來梁家成親。直到三四年前的一天,他突然前來告辭,說自己遲早要去京城學醫,以後可能很少回來,讓她切莫因為自己而誤了大好年華。
在她還沉浸在不可置信中時,沒過多久,他果然離開了清葉去了京城。兩個月後,程家舉家搬走,與她再無聯系。
她自以為是個堅強的女子,但那件事於她而言如同天塌地陷。她相思成疾,主動與他寫了許多信,終於在半年後收到了他的第一封回信。她拆開信時滿心歡喜,卻不想他說除了進宮做了太醫外,更強調了自己在京城偶遇連意的過程,並明示自己已經準備與她定親。
自此之後她抑鬱成病,有近半年的時間都纏綿病榻。
她知道他的訣別之意,卻想不通自己究竟比連意差到了哪裡,這些年來自己明明待他竭盡所能,為何過了那麼多年,他依舊願意選擇她。
但她終究還是撐了下來,待大病痊癒後,心思反而比以前更通透了些,而傳召她入宮選秀的聖旨便是在那個時候下達到了家中。
她無心為妃,但適齡未婚的官家女兒要入宮選秀是大周律例。
聖旨雖然不可違逆,可有姨母在宮中做尚宮,只要她安分守己過不了幾年便會被重新放回家中。而更重要的是,他在宮中做太醫。
畢竟那麼多年的感情不是隨意便能放手的,所以她同意入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