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需要宣洩的情緒積聚在心中太久,就會迫不及待地找一個人,或者一個地方把這種情緒一併傾灑出去。
在前往《鹿城時報》編輯部的路上,我緊緊攥著我的雙拳,彷彿在把我想要釋放出去的情緒全部儲存在裡面,即使手臂上青筋四起,我的指甲在掌心刻下了一連串的印記,我也不想提前松開手。
“哐!”我開啟編輯部的門,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穿過無數的辦公桌和驚訝的人群,無論是飛起的紙張還是掉落的鋼筆,我都無暇顧及。我徑直沖到隋靖的位置上,一把抓起他的襯衣衣角,將他帶著邪魅笑容的臉龐和狂妄的身軀拖進了會議室裡面,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周圍的椅子被他的沖擊力撞到了另外一邊。
我掐著腰,似乎才能喘過一口氣來。我的餘光裡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同事,他們逐漸向會議室這邊聚攏。我從桌子上拿過遙控器放下窗簾,同時從裡面反鎖了門。
隋靖扶著桌子,半踉蹌地站了起來,對我嘿嘿地笑著,“宸哥,你為了那個女的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我不管他的任何提問,只想知道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為什麼?你指的是為什麼用你的名字去發布報道,還是為什麼我能夠知道星星真實身份的事情?”他輕輕倚靠在桌子上,舉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傷口。
我走近他,“別跟我玩文字遊戲!你知道我沒這個耐心!趕緊給我說出來!”
他撅著嘴巴,眼球轉了一圈,“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自毀前程。你不該因為那個女人就放棄這份工作,這四年來,我跟著你可以說上天入地,我們什麼樣的地方沒有去過,什麼樣的苦沒有吃過,你現在好不容易成為當家記者了,你居然為了一個連面都不敢露的女人就放棄了。宸哥,我不能讓你這麼做!”
“靖子,我覺得我應該說的很明白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也是我的未來,你不要幹涉。如果你想要我的位子,你大可以拿去,但是你拿我的名字去發表傷害星星的新聞,已經觸及到我的底線了!”
“可是我在做的就是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情,你原來從來沒有心軟過。宸哥,這篇報道是你早就該放出來的,我只是替你完成而已。如果你下不了手,那麼換我來。”他抓著我的雙臂,誠懇地對我說:“好了,現在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可以從星星工作室撤出來了。宸哥,你相信我,很快你就會忘記她的,然後我們就像從前一樣去挖掘下一個秘密。我們一直都是最默契的組合啊!”他搖晃著我的身體,想要將我從憤怒中搖醒。
“我清楚我在做什麼,靖子。告訴我為什麼你知道韓萇採是星星的姐姐,我相信不是我自己說給你聽的。”我冷漠地說。
他看著我冷峻的下頜線和不帶一絲熱情的眼神,逐漸松開了手,“我在你家的茶幾底下安裝了竊聽器,在你不在家的時候。宸哥,這些都是你從前慣用的伎倆,是你教會我的。”
我突然明白過來。隋靖這是在警告我,他現在就像是過去的我,在用原來的手法傷害著我現在最愛的人。也許我曾經報道了很多黑幕和名人背後不為人知的過去,但是我也曾在有意無意中傷害了許多無辜人的心靈。他們心裡受到的傷害現在全都反加在了我的身上,讓我與他們感同身受,接受懲罰。
“謝謝你,教會我。”我對隋靖說,同時轉過身轉動門把手,開啟了門,武學良和七八個工作的同事狼狽地撲在了地上。雖然不知道他們竊聽了多少,但是那些已經對於我來說不重要了。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當太陽逐漸消失在地平線的那一刻開始,天上的星星便可隱約而見。我獨自一個人走在街道上,手上提溜著只剩下半瓶的啤酒,聽著這座城市裡夜晚的聲音——店鋪裡的收銀聲音,服務員的點餐聲音,汽車喇叭的聲音,擦肩而過行人的聲音,紅綠燈的聲音。。。。。。隨著夜幕降臨,那些白天被關在寫字樓裡的人們都在太陽落山之後得以解放,放下今日的工作,回歸到生活中的自我,享受夜晚帶來的放鬆。
我抬頭望著十八層的房間,那裡黑著燈,她不在家嗎?
即使帶著不確定,我還是帶著醉意來到1803,像是第一次來這裡一樣,忐忑地按下了門鈴。很快,我就聽到了來到門邊,用它的爪子撓門的聲音。
若是它的主人有它一半的好心情,或許會為我開啟這扇門。我當時心裡只是這樣想的,根本沒有抱任何的希望,所以在我聽到門開啟的聲音時,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我拉開門進去,房間裡沒有開燈。透過樓道裡的燈光,我低頭看到正在我的腳邊,做著歡迎我的姿勢。它的主人站在房間裡,背對著我,什麼話都沒有說。
“星星。。。你還好嗎?”我試圖往前邁一步,卻被她制止住了。
“所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用淡淡地口吻詢問著,穿過我和她之間的黑暗,直逼我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