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永王林洧川開山採礦,至楚州宜林鐵礦問世,所產所出均為高品質富礦,龍顏大悅,召梁州藩王來京領賞,林洧川攜三十僕從應召來京,當朝聖上週現大擺宴席,為永王慶功。
君王大赦天下,舉國歡慶,朝堂上下一派喜氣洋洋,歡聲笑語,無人不豔羨梁州林家的尋礦之法,更有朝臣酒後放言,礦藏乃是國之第一重器,掌握了尋礦之法,便是掌握國家命脈。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林家雖世代與朝廷聯姻,君王卻始終覺得放心不下,畢竟,再強大的聯姻也不如精神上完全依附的直系血親。
而林家幾代人,偏偏子嗣不旺,代代只有一個男丁,要是承擔起尋礦重任,就要從幼年起追隨上一代尋礦人認真研習,因此在各藩屬地藩王將嫡長子留在南都的情勢不同,梁州並沒有質子在南都。
而林氏子孫世代長在梁州,要讓他們心底認同南都的統治,幾乎不太可能。
周現於是乎,想了一個“萬全之策”,他要讓林洧川吐露尋礦的秘訣。他要真正精神上認同南都的人來掌握尋礦之法。
這樣,在安熹礦藏業,就不是林氏尋礦人一家獨大,到時自己掌握了其中精要,還愁要看林家臉色嗎?
周現日日挽留林洧川在宮中宴飲,每天都和群臣喝得酩酊大醉。但林洧川醉歸醉,該說的話一樣不少,不該說的一句不說。日復一日,周現沒有辦法,逐漸失去了耐心。
與此同時,林洧川也意識到了君王的險惡用心,以周現為人,他咬定不說,還有生還可能,他若是盡數說了,不只自己,就連遠在梁州的妻兒怕是都要遭到毒手。況且林家祖上十幾代人代代相傳的秘訣,他更不可能吐露分毫,讓外人得了去。
在南都一日復一日的消磨,周現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林洧川知道早晚有一天要與君王撕破臉。
拖延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直到有一天,宴席上出現了一個窈窕的身姿。那是東吉來的王妃藍湛。人如其名,一雙淡藍色的眸子,如湛藍的海水。明眸皓齒,膚如脂玉。她美得鋒芒畢露,讓林洧川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似乎有勾魂攝魄的能力。藍湛步步生蓮,搖曳生姿,隱隱香氣陣陣傳來,讓人心生愛慕。
想到此,林洧川心中一驚。
他早年採礦之時,沒少走南闖北,這催眠之術亂人心智他也是有所耳聞。如今周現竟讓自己的妃子面見朝臣,事有蹊蹺。
慌亂之中,不敢多做停留,永王稱病退下。
林洧川欲以信鴿傳書梁州,均未有迴音,欲出宮門,卻發現有眼線跟隨。自己已經完全被監禁了。
他與三十侍衛說了此事,三十人均是誓死跟隨永王的忠僕,眾人商議過後均表示,若是周現以催眠之術強硬逼迫永王吐口,便只好玉石俱焚。
不得已,林洧川寫下遺書,記錄下了南都一事,封在蠟丸之中,蠟丸表層,塗下不夜國丹藥,此藥乃是遠走四方遊歷之時偶然得之,與催眠致幻劑同用,一刻鐘演化出劇毒,須臾便可斃命。
三十侍衛不發一句怨言,隨即人人追隨林洧川服下丹藥,視死如歸。
若是諸公有人能活著出去,便將此事道與梁州知道,若是無人能活下來,便以我屍夾帶此訊息出去,若是天可憐見,那君王殺雞取卵,貪得無厭,害我林家,滅口衛隊,此事終將大白於天下。
第二天,藍湛和周現一起出現在藩王下榻的宮中。殿中的香爐被宮人換上了“上好的”香料,與藍湛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轍。
致幻劑無疑。
林洧川面上掛著笑,心中在隱泣。
他再無可能回到梁州擁妻兒入懷。
但他要拼死保下三十侍衛的命。
他佯裝惱怒,屏退左右,命三十僕從去後殿聞不到味道的地方等候。
藍湛笑意盈盈,周現微微冷笑,“永王,盤桓南都多日,不知想念家鄉否?”
“甚是想念。”可惜再也無法歸鄉。
“無妨,今日之後,還鄉不是問題。”周現咳嗽了一下,對湛妃道,“藥效到了吧。”
“聖上可以問了。”藍湛嫵媚一笑。
“想我安熹一國,國土遼闊,開山尋礦,有如大海撈針,不知林家尋礦,有何秘訣?是如何高效發現大礦的?”周現一臉好奇,這個問題,他之前問過不下二十次,每回都被敷衍過去,這一次,總算可以說了吧。
在致幻藥的作用下,林洧川幾乎要將秘密吐露,“需要信仰……”他強力壓制自己不說,可是心中的秘密卻不聽使喚,即將脫口而出,就在他說了幾個字之後,之前服的丹藥便發揮了藥力,隨即口吐鮮血,倒地身亡。
藍湛急忙欲攙起他,哪裡攙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