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的生活沒有那麼多的驚心動魄,清淡的飯菜和乏味和故事以及相看生厭的舊識。活著,就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活著就不能擺脫接踵而至的問題。想要得到就一定會失去一些東西,不是每一次付出都能換來驚喜,你的歡喜悲傷在別人眼裡毫無痕跡,只有你自己知道在夜裡偷偷哭了幾次。天亮了就應該重新上路,那些離開的人和飲盡的酒都是不需轉身的理由。
黑夜席捲,霧霾濃重的就似鬼魅脫離了牢籠一般難看。我睜開眼睛看著程陽,他終是被我折騰地睏乏至極後沉沉睡去。年輕人鬧矛盾最後都會化為一場說來就來的啪,或許在身體靈敏的時候總是喜歡這樣刺激靈魂吧。我愛他,不愛就不會那麼容易想要離開他,因為怕自己受不住更大的傷害所以先發制人,如果不愛我也不會在乎別人給你說了什麼。
早晨的暖陽打在他的臉上,光影在他濃密纖長的睫毛上頑皮遊移,我拄著胳膊自仔細瞧他,那兩瓣薄唇總是能說出讓我滿心感動的情話。愛一個人最高的境界就是連自己都感動了吧,無所謂矯情,只是不感動自己的行動怎麼能感動別人呢?我輕輕掀開他上身的被子,他濃眉微蹙卻遲遲不睜開眼睛。他孩子般的可愛模樣總是讓人發笑,其實脫下白日的堅硬他也只不過是個大孩子。我穿過幾條街道才找到可以買早點的小餐館,拿了牛肉夾饃和熱騰騰的豆漿和煎蛋,順帶買了他愛吃的糖炒栗子和紅提回去。“小袋鼠,你出門怎麼不帶手機,嚇死我了。一睜眼你就不見了,我以為你又賭氣跑了……”他一隻腳套著網鞋,剛拿起的另一隻被他緩緩擱在地上換回拖鞋。“感情你這是要穿鞋追我啊?”我笑著把食物放進剛買的玻璃盤裡遞給他。他接過擱在桌上攬住我的腰將嘴唇貼在我的額頭上:“這本應該由我來做,辛苦我們家小袋鼠了。謝謝你對我這麼好……”“以後交公糧的時候如果再注重情節鋪墊就更好了,多吃點,用你的地方多著呢……”我哈哈大笑,他憋住笑詫異地看著我最終笑出聲來:“你呀,就是嘴硬,不知道誰動不動就喊停……”我挑眉音調譏誚的說道:“我至少嘴硬,你有一處硬的嗎?”他作勢脫上衣,我笑著按住他玩笑的手:“好了,不鬧了,快吃早飯,再過一會中午了,氛圍就不對了。”兩個人在一起,哪怕周圍是陌生奇怪的環境也阻擋不了想要溫暖彼此的心。
時間一秒一秒的走著好像很慢,其實它是世間最容易讓人驚嘆飛快的東西。就算沒有鐘表我也知道,能和你一起在馬路上晃蕩、在飯桌前調笑、在黑暗裡相擁,在黎明裡吻別的時間越來越少。愛一個人真的好累,可是我還是想要繼續下去,因為是你所以才想要試試看。程陽強撐著笑意,我也極力壓制自己的難過,離別總是如此悲傷,我總是在心裡想明明來了一會兒怎麼又要走了呢。“程陽,你早上一定要吃飯知道嗎?那天去買早飯阿姨還問我為什麼我一個人來了……”“阿姨記住你了?你怎麼說的?”他牽著我的手笑問。“不是記住我,應該是記住和你在一起時的我,笑得很誇張吧。我說你還在睡覺,阿姨就沒好意思再問了……”程陽和我在一起總是破口大笑,他明明是個骨子裡都透著清冷的人,面上卻溫暖的像陽光一般。我希望公交車能遲點來,一是不想離開二是司機開車太快。“不要不開心,我會一直打電話給你的。其實,小袋鼠,我想說你不能太依賴我,要是以後萬一分開了我不想看到難過的樣子。你別急著反駁,這世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我是說萬一會分開,我希望你能堅強的走自己的路,我會寵著你,可是我怕我不能寵著你一輩子。萬一要是你和別的男生在一起了,你一定要獨立……”“不管,我只和你在一起。這輩子就賴著你,想甩掉我這個大包袱你想得美。誰說我不獨立了?我只是怕自己獨立起來的樣子嚇到你,哈哈……”他寵溺笑笑,我看著遠處駛來的公交車心下一沉,趁站牌前面沒有人我親了他一口。被他睜大的眼睛惹笑,傷感的氣氛卻雷打不動的繼續蔓延。
看著車窗後的他越來越小,我把眼淚逼回眼眶,有些情感不能任它瘋長,沒有你在身邊我怕自己沒有人擦眼淚,太狼狽。當我拖著略微浮腫的雙腿返回學校時,李捷的電話打了過來。我懨懨地接起:“李哥,最近小日子是否如魚得水?”“火火,你怎麼聽起來很累的樣子……”聽著李捷毫無激情的聲音我頓感詫異,這貨難得蔫成這樣。“這大夏天的,你被霜打了?”“沒事,你假期回來看看我吧,我想你了……”
他委屈地快要哭出聲來,我腦袋雖沉重悶疼但是聽著他的語調一反常態:“你怎麼了,有事就說出來,我放假如果不出去實習就一定來看你好吧,我也想你了。”“我怕說了你擔心……”不用看我都知道他在電話一頭抹著眼淚。“你別想太多,我對你向來不擔心,除了對你的智商……”我知道李捷要是在我面前一定氣得飛起來踹我,可是他在電話那頭竟然小聲啜泣。“李捷,你丫咋了?誰惹你了你告訴我,我去幫你弄死他全家!”李捷大哭:“我被我爸打進醫院了,我和蘇參沒可能了……我爸不要我了……”我的腦袋瞬間清明,這都是什麼事兒啊。“你爸怎麼知道你和蘇參的事情的?你就不能做好保密措施嗎?年紀那麼大了肯定接受不了啊……”“我之前交的一個小姑娘跑我們家來了,我不知道她報複心那麼重,她直接把拍到我和蘇參在一起的照片給我爸看……”“你爸應該不會相信這麼沒說服力的證據啊……”我聽著他幹啞的聲音心裡一陣一陣的疼,這個嘻嘻哈哈的人今天哭成這樣我也有錯。“你知道嗎火火,自從我知道自己喜歡男生之後我所有的早戀都是為了偽裝自己,我這些年過得好累,明明身邊都是朋友我卻感覺自己永遠是異類,我感覺自己真的承受不住了,這個秘密將我壓得好累……我不想再為難自己,結局再壞還有你不是嗎?大不了我一輩子都不結婚不愛別人,只照顧你不就好了……”“你說得什麼傻話,你連雞蛋的生熟都分不清,你怎麼照顧我啊。別難過了,大不了我陪你過……”“我爸問我的時候,我不想隱瞞,所以就捱了一耳光,真的是耳光,老爸一掌把我的耳膜扇破了,我現在像條狗似的窩在醫院裡,蘇參也不敢來看我,生怕我爸再把我另一隻耳膜打破……”他一個人待在醫院裡該是多麼想要人的陪伴,我不知道他的取向會給他帶來多少苦難,但是我不想讓他孤孤單單。
李捷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我得知他哥哥還對他不離不棄,他母親揹著父親偷偷來看李捷,有這些就足夠了。我心裡打定主意,假期實習可以不要,我要回去看李捷。如果人不能和自己摯愛的朋友共渡難關,不能與至親之人共享天倫,活得再光鮮亮麗有什麼用?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是我做不到拋開一切只為一些被世俗定義的成功而亦步亦趨。
睡了一覺才覺得一身輕松,真的離開了也就沒有那麼難過了,不想剛要啟程的時候那般沮喪消極。大抵是沒有後路可退才會勇往直前吧,我換下穿過的上衣、翻騰出飯卡去食堂買飯。遠遠看見王厚坤我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畢竟我覺得他臨時放我鴿子這事情讓人多少有點“心悸”。“梁炎,好久不見啊……”他端著餐盤替我拿了筷子,我淡淡一笑:“不用了,我拿回去吃,抱歉……”他面色微微一怔旋即尷尬笑著:“沒事,有時間一起吃飯……”我客氣點點頭道:“你應該沒時間……”他大概還沒反應過來我的意思只是眼神疑惑地看我,不待他回應我早就拔腳離開。湊不成的朋友就算了,我這麼自私不太適合擁有很多朋友,有些事情見好就收,免得關系再近點被放大缺點,到時候可不是瀟灑轉身這麼簡單了。
圖書館的窗外歡聲笑語不斷,臨近畢業總有大四的學生聚在一起唱一些清新幼稚的歌曲,我心下暗暗鄙夷,要是到我畢業那天決計不會這般丟人現眼。穿著裙子、踩著涼鞋才覺夏天的熱氣沒有那麼讓人毛躁,我揹著單肩包、拎著電腦又去了端升樓自習,回了寢室沒有空調吹是最大的自習動力。不知名的蟲子在窗外叫著,夜色漸濃了,睡意襲來。抬頭才見鐘表已經指向十點半,該是回去的時候了,我開啟手機打算在路上消化掉無意間看到的微小說。圖書館前的人群穿著白色的文化衫,大家坐在一起,還有零散的人分佈在周圍笑著和聲。我低頭走過並吵鬧的人群,手機連不到無線網路我便塞進側兜裡繼續緩行。要是穿著運動鞋我估計都到小超市了,心想程陽有沒有想我,這小子這會兒應該在忙吧,要是程陽能出現在這條小路上等我出現,明天我倒黴一整天都甘願啊。
我美滋滋地想著,腳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忽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閃過大腦“好像有人跟著我……”我下意識轉身只有身穿文化衫的男生站立在離大部隊較遠的地方,他離我也有幾步的距離。這裡有燈光還有行人,應該是我多想了吧。我繼續前行,無奈長裙涼鞋只適合慢步緩行。有人從身後擁住我,我心想程陽不會真的來看我了吧,這個想法沒有持續一秒就被我的理智打破,程陽不可能這麼晚了在這裡等我,他無從知曉我去了哪個教學樓自習,因為他唯一知道的室友電話是慫蛙,慫蛙今天壓根就不在學校。我大腦還處在推理狀態,一張令人作嘔的臉帶著那人的嘴唇大力貼了上來,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雙臂已經被剛才那人牢牢抱住。身體的本能真的驚人,未等他把比大姨媽還惡心的舌頭塞進我的嘴裡,我的腳已經向他的襠部踢去,他吃痛撒手開跑。怒火騰起,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搖親手弄死這孫子。管他涼鞋長裙,怒火驅使下的腳步不亞於自己百米沖刺的速度。我滿嘴叫罵大吼,他被我逼進圖書館底下的通道,黑燈瞎火裡我只看到他帶著黑色的眼鏡和猥瑣的眼睛。“你他媽是不是想死!”我下意識的止住腳步,要是近身肉搏我應該會落下風,這裡沒有光線我怎麼死得都不知道。“學妹,對不起,對不起……”他不停地道歉,我摸索出手機打校園110,嘴裡依舊狠狠地詛咒著這個垃圾。他見我不再有動作拔腿開溜,掛掉電話我才感覺到自己顫抖的身體和狂跳的心髒。
站在黑暗裡,我怔怔出神,或者說神不知道已經被嚇得逃到了哪裡。校園110的警報聲響起與畢業季的歌聲混在一起略顯嘲諷刺耳,我看著來來往往的同學沒有人注意到站在角落裡無助落魄的我。危險不可怕,可怕的是隻有你一個人面對這一切。這一幕就像高中時候一樣,沒有人站在我身邊。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滑落下來,本來鬱結憋悶的心髒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緩解的出口,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繼續流淚,流淚看起來好像並不強硬。
保衛處的人坐著筆錄,一名面善的女警官問著我一些問題,我疲勞地應著。她見我精神不太好便開口勸解,她講述著自己曾經差點被侵犯的過程。她告訴我曾經遇到過的變態男生,唯獨沒有提到還有誰受過此類遭遇和學校的具體措施。“我一個人可以被忽略,可是校園裡都如此不安全,政法對學生的人身安全可以找很多理由嗎?今天是猥褻,下次呢?有人被□□被殺害,你們還要再講故事來煽情嗎?你既然遭遇過你就知道這種心情,如果你們不能將罪犯繩之以法,我會將學校和罪犯一起起訴的,我想你們也看到了那兒連個攝像頭都沒裝,地下通道連燈都沒有,你們覺得責任可以被煽情模糊嗎?”我面色麻木的拿著包出了保衛處,一路不敢再緩慢行路我只好拔腿跑回寢室。
室友們看著我深夜才歸皆是一臉錯愕,我本想隱瞞不提的事情被聰哥一秒道破。“阿炎,你怎麼哭成這樣?”我抬手抹了一把臉:“有嗎?”靈醬狐疑地看著:“你又和男朋友吵架了?”我勉強笑著搖搖頭:“哪有,我可沒那個閑時間……”“老公,你怎麼看起來不太對啊,怎麼了?”陷在電影世界裡的小雞難得發聲,我搖搖頭卻還是沒有止住眼淚。